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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279.】泰伦饭

虫群最终降临了。

降临于永无止境虫群血肉间。

大吞噬者永不止步。

……………………………………

“疯了!都疯了!!!”

在下一发饱和自杀式攻击袭来前,塔拉辛的发声器中发出了大叫般的嘶鸣,

整支太空死灵舰队像是在由生物质与几丁质甲壳所组成的河流中跌宕,但每一滴溅跃出的水滴都怀抱着击穿这队舰船的决心,永不停息,从未后退。

就像是某个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喷呕出它的子嗣,它的战士,它的河流,那无穷无尽的洪流刹那间淹没了太空死灵的队伍。

密度极高的生物质与神经电信号扰乱了太空死灵的通讯,同一只船队中的船只甚至无法联系到彼此,那只名为“泰伦”的巨兽咆哮着,尖啸间撕碎了全部的联络手段。

无数头部前端生长出坚硬鳞甲的泰伦俯冲向无尽者的舰队,但它们那小而愚昧的眼瞳中却并不映出这支银白色的舰队,它们仅仅是直线飞跃,朝着最后的那方目的地。

对塔拉辛的舰队带来痛击,不过是顺带的事情,巨象在丛林间赶路,从无暇在意脚下的硕鼠是否存活。

整只船只都在剧烈颠簸,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实在是太多了!更令塔拉辛感到诧异的是,在那惊鸿掠过它船只观测舷窗的泰伦中,它分辨出诸多更加诡异的个体。

塔拉辛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泰伦,这一刻,它眼中的泰伦不再是一整支虫群——

而仅仅是一个单一的个体,这是一只横跨数千星域的个体,它仅仅是将它的身躯分散了,它将自己的血肉打散,将它的细胞细细播撒到那些全新的,尚未开垦,肥沃的处女地中,将种子洒下,让血肉生长出。

神经如同树的枝桠般朝天扩散,连接向相邻星域的彼此,培养皿中的菌群朝同类伸出触手,在原有生物凋零为碎屑的同时,长有它意志的血肉与骨髓正铺满整个星河。

而现在,他们彻底惹怒这只怪物了——不,不不不,还是说这只巨兽终于对此处投下了它好奇且贪婪的目光?

它正在集结。

它正在让自己的一部分躯体显现。

塔拉辛此前从未对绝对的质量感到恐惧,但这次,它意识到它将目睹什么,它将亲眼目睹一整个被血肉填满的星系,完全被生物质与几丁质甲壳填满,被那些触手与复眼塞满,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生物那般。

这有些太亵渎了。

即便是恒星,在这如此庞大的生物质量堆积下,也不过随手被摁灭的火苗。

这显然是极度荒谬的,填满一整个星系的质量,对于太空死灵而言也有些过于难以言喻,这太浪费了,这太无所谓了,这太难以实现了。

但星海间总有种族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或者说……个体。

目睹过泰伦的生物都错的太过离谱,他们仅仅是见过它的一个细胞,便妄下定论,他们实际一直在同一个单一的生物作战,一个活着的,分散的庞然大物。

塔拉辛开始担心哈迪斯了——

它从未如此担心这位星神老友,泰伦代表了另一种力量,另一种攀升至极致的力量,庞大的体积将堆积出难以想象的意志,这是另一种混沌,一只神的躯体栖息于物理领域的混沌神明。

泰伦不会是神明,但其所代表的,所蕴含的,所生长出的疯狂与头脑绝不会弱于所谓“神明”。

这是另一种存在。

任何一个单独的、渺小的个体,在面对泰伦的体量与意志时,大抵都会直接陷入疯癫,但好消息是他们的渺小拯救了自己,他们终生将不会窥见这只庞然大物的全部,而仅仅是对着它足支上的须毛大喊大叫,清空自己的弹夹。

他们将彻底无法理解它,理解泰伦——

这是一种更加无情感、更加无序、更加冰冷的造物,若一个灵魂去窥探混沌,那么他也将获得足以碾碎他意志的情感上的毁灭,但当他们看见泰伦时,他们将仅仅是看见。

但这也足以让一个灵魂破碎。

泰伦也仅仅是存在。

以一个跨越数千星域的独立个体存在。

冥王将会是第一个目睹它全貌的个体吗?亦或是第一个同它对视的个体?

塔拉辛不知道,它现在也没办法直接去问哈迪斯。

在此之前,哈迪斯仅仅面对过亚空间的混沌神明,与物理世界内破碎的神明碎片——

而现在,他在直面一个自物理世界扎根,生长出的血肉之物。

塔拉辛感到自己的风险评控系统正在恐惧地朝它尖叫,代表着“完蛋”和“快跑”的红灯滴滴直响。

哈迪斯对混沌的抗性足够,但如果是泰伦呢?

再一次猛烈地被撞击,无尽者自它蜷缩的角落被甩出去,在过量的泰伦神经信号干扰下,重力系统暂时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叮叮当当,泰伦敲击船只的声音宛如一场永无止境的暴雨。

无尽者站起来,开始奔跑,指挥室内红光大闪,一明一暗地将太空死灵的身躯烧的血红,它猛地跑向还在坚持工作的指挥台前,看见地图上出现难以想象的画面。

寂静王在上,它从未见过被填满的地图。

即便它将尺寸缩减到一只泰伦是一个像素点的程度,地图也被满满当当,一个挤一个的填满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这都该是一个被描述为“实心”的玩意儿。

塔拉辛将观测视角换了个维度,结果令它震惊,却依旧会出现在惧亡者最深沉隐蔽的噩梦中,不论从哪个维度观测,那处星系依旧是“实心”的。

即便跨越空间,即便跨越时间,即便跨越选择。

它以绝对的质量击穿了一切。

而在那血肉拥挤成的正中间,塔拉辛惊诧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颤抖——

发自内心,自它成为太空死灵后,它鲜少有过如此震惊的时刻了,或许它重新拥有了一点点灵魂?开个玩笑,塔拉辛当然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撞击让它的一部分细微倾向马达有些工作失调它颤抖着,将视角重新调到当前位面。

在那实心的正中间,在显示屏上,无数暗淡紫色血肉所包围的正中央,那里就像是一个反色的大火球,暴虐的能量如同火苗,又像是涓涓细流,正顺着血肉的间隙,努力向外扎根,努力燃烧着,努力侵蚀着,努力朝外伸出它的根枝。

“……”

无尽者张开嘴,却哑然不知道该说些、做些什么,在被泰伦包围前,它已然下令使用各种大规模清理性武器,但在绝对的质量面前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更令它绝望的是,这些质量具有意识,它们会进化,会反对抗,甚至是抄袭其他种族的科技。

塔拉辛摇晃着,它颤颤悠悠地自口袋宇宙中掏出那尽职尽责正在研发的科学家,脓液与腥臭的气息顿时满布在整个指挥室内,但塔拉辛此刻却并不在意这些。

泰丰斯】嘟哝着起身,他似乎难以理解为何塔拉辛要这时粗暴地叫他出来,纳垢信徒的眼前尚糊满了各类眼屎,手中则攥着一个泰伦半成品般的血肉块。

滴答,那个抽搐的血团在塔拉辛的甲板上溅上几滴血。

“……怎么了?”

泰丰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舰船外仿佛下雨了,他看见身旁的无尽者瞠目结舌,塔拉辛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指挥屏。

“你、你你你想到过泰伦会是这幅模样吗?”

“?”

泰丰斯】抬眼望去,却只见像是小孩子涂鸦一般的图画出现在指挥屏上,就像是一个淡紫色的纸上被人直接扔上去了某种散发着暗淡荧光色的黑色大抹布团。

“地图坏了?这我怎么看?”

泰丰斯】皱起眉,感到无尽者是不是脑壳坏了,他又下意识一撇脑袋,看见了观测窗外极速掠过的淡紫色。

“你的舰船……还可以下水?我们现在究竟在哪儿?”

塔拉辛不语,只是颤抖。

最后,无尽者轻轻的声音降落在泰丰斯】耳中,远比核弹爆炸的声音更加刺耳。

“你妈的……这他妈的……我们现在就在太空中,胖家伙。”

?!!!!!

泰丰斯】刚想要反驳,但却猛地意识到什么,他面色铁青地倒退一步,

“我、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塔拉辛沙哑地说道,“但哈迪斯现在已经被包围了。”

它指向那个泰丰斯】以为的大抹布团。

……………………………………

自它诞生起。

它便掠夺。

它便吞噬。

它被赋予了某种智能,它被赋予了某种可以自我迭代的机制,它被赋予了靠着吞噬便可以繁衍生长的能力,浑浑噩噩,浑浑噩噩,在不知第几次迭代后,它意识到“它自己”。

记忆的最初朦胧而模糊,整个世界扭曲而刺眼,比起它自己贫瘠的记忆,它的血肉与基因则更加厚重,那其上镌刻着无数为它所用的信息与智慧,只要它记录,它便不曾忘却。

但它也曾经遗忘,在浩渺的征程中,昔日垂死挣扎的食物向它掷出恶毒的矛,一种靠着基因信息传播的瘟疫——但最终被它所解决,一场瘟疫不会带走自然界中的全部生物。

它遇到过无数敌人,纯粹的能量态,纯粹的信息态,更加高等,更加低劣,唯一的相同是最后的终局,盘中餐的最后一程是布满獠牙的嘴。

它都已经解决了。

它吞噬掉它所遇到的一切,依靠着它们的血肉庞大它的身躯,依靠着它们的智慧生长出利爪,身躯、意志、科技,尽数吞噬。

它一直在进化,不单是肉体,不单是武器,庞大而混沌的意志一直在进化,它将它的基因播撒在不同的生物种族中,同他们融合,同他们共同做他们那小小神经元中的梦。

它吞噬下特定的个体,它的细胞会忠诚地模拟他们的思想,认真地记录下每一次思想上的痛苦与欢愉。

但它越进化,越思考,越掠夺,它便越纯粹。

无数不同分支的思考最终汇聚,反倒更加分散,更映出它本性的那般优越与纯粹——

生存的游戏只会让最野蛮的野兽获胜。

最后的生存只会由它这样的个体摘下果实,其余种族皆走在毁灭自身的道路。

但它还不够强大。

在它旅程中的第三个星系中,它吞噬下某种奇特的造物,有着三对分节的足与两对翅膀,成千上万的小眼汇聚成复眼,坚硬的几丁质甲壳覆盖着大部分的身躯。

这成为了日后组成它身躯的,最广泛的细胞母本。

它则继续进化着,但在质量与能量的大规模转换上依旧止步不前,它曾浪费过太多恒星,也浪费过太多散发着光与热的佳肴,但每一次吞噬却依旧无法为它带来答案。

质量与能量的高效转换,纯粹能量的生物学利用,依旧是更高妙的存在,即便是在文明的进程中,这也属于金字塔上靠近顶端的果实。

但这次它看见了。

在室女座超星系团的某个角落,在本星系群内,它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星系,不止一个的极高等级文明栖息于内,战争烈度极高,甚至还存在着一个单独维度的孪生世界。

在征服了仙女座星系后,它将触手探向这奇异的星系——银河系。

初见便已然令这野兽感到某种神经质般的欣喜,一个庞大的狂暴能量态存在静静放逐在银河系外,这让它更加意识到什么……

只不过在如此庞大的体量下,任何观点都将如同梦吟般模糊渺小。

正常地吞噬,正常地掠夺,正常地分散你的触须,直到看见祂。

一个纯粹生物体半转换为能量态的存在。

一个权柄同它类似的存在。

它要……吞下这枚解锁它进化锁的钥匙。

吞噬、同化、分解,哪一个都是它的手段。

于是它看向祂,嘶鸣……嘶鸣……

……………………………………

杀不完。

杀不完。

杀不完?!!!

无穷无尽的血肉如虚空般庞大浩渺,生与死对这些正在蠕动抽搐着自裂口中喷出电浆、喷出毒液的肉块而言已经没什么不同,死去不过是神经与神经的链接灰暗,但只要它们所组成的伟大个体依旧存在,它们便会继续存在。

蠕动着,挤压着,感受彼此。

黑暗翻滚,带着暴虐的力量,祂飞速地侵蚀着那些包裹上来的血肉,祂所组成的黑暗却越来越深,越发深沉,不反射丝毫一丝光明,甚至就像是一个空洞——

不再是一片颜色,而是一处陷阱,一处凹痕,一处通往虚无的洞窟。

镰刀落下。

冥王正存在着,祂的感官感受到那个庞然大物,那正在扭曲蠕动的荒谬存在,名为“冥王”的个体一次次举起镰刀,裂缝自镰刃下展开,一次又一次撕下血肉与意志。

但那份扭曲的存在是如此的庞大,大到已然超出了祂的感知范围,这份存在却也是愚钝的——因为祂的庞大,祂愚钝呆滞到难以想象。

组成它的存在被黑暗撕下,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河,却不闻其悲鸣,这生物迟钝到几乎可怕。

冥王感到它的注视。

带着来自最原初的欲望与贪婪……

饥饿……

泰伦的本能中并不存在饱腹。

这存在此刻正拼尽全力试着将祂囊括进所组成它的那份质量中,在实体宇宙中用绝对的质量组成一个扭曲的胃囊,它已然成功了,但消化却变得困难重重。

它可以击碎一个星神碎片,却无法让它化作可供消化的模样。

同时猎物尚未死去,祂依旧存活,并怒火重重,被野兽吞噬进肚中的猎人终究会破腹而出。

冥王感到饥饿,十足的饥饿,力量本身源自吞噬,而祂又战斗了太久,祂饥肠辘辘,不得不试着进行那些远远违背祂本能的举动。

于扭曲血肉中挣扎的黑暗滴下涎水,每一滴漆黑都像是撕开一道空间的裂隙,丝丝渗入蠕动的骨与血当中,吞噬进去,

吞噬绝对的物质,低密度的,低效的,杯水车薪,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就像是开了一道口子,黑暗停下了,随后就像是自山涧间溢出的瀑布,冥水倒灌,尽可能淹没虫群的躯干。

吃与被吃,现在这份关系反而明了到让冥王哑然失笑了。

与祂此前的敌人相比,泰伦纯洁到近乎透明。

祂们就这样纠缠起来,僵持着,时间在这里并没有意义,直到一方放弃,转身逃离,这一幕才会被打破——直到能量枯竭到无法支撑吞噬,直到质量消磨到无法支撑进食。

最后,于万籁俱寂间,于泰伦虫族的胃液奔流中,于那些肌肉纤维的细微抽搐间,冥王聆听见那不谐的杂声。

由远及近,由小到大。

它开口了。

嘈杂,嘈杂,似乎它在找寻正确的言语,寻找冥王所熟悉的话语,但其实它无需这般,任何言语在发出的第二声后便会被冥王所破解。

即便如此,这个迟钝的家伙还是在自顾自地寻找着正确的音调。

终于,它找到了神经纤维末端那来自基因窃取者的微末智慧。

攻击依旧在继续,但冥王却看见了令祂作呕的一幕,那个身处高维的,由肉点堆积而成的存在正在变形,它伸出自己的些许触手,笨拙地捏出模拟人类或者是星神的高维投影。

或者它这一举动失败了,因为冥王看见的是一个怪物,一个既不是人类,亦不是星神的存在,非人非神,恐怖荒谬。

紧接着,

冥王哑然失笑,祂意识到泰伦并非在模拟人类与祂沟通,这个愚蠢的野兽在模仿祂自己,就像是镜子一样——人类与星神并未被泰伦所纳入它的考量范围,而它仅仅是在乎祂而已。

在乎祂所带来的血肉与进化。

祂感到被冒犯,下一刻,漆黑雷霆击下,就像是撕裂整个维度的裂痕,那个由臃肿触手所组成的亵渎存在被毁灭了,渣都不剩。

‘……’冥王感到泰伦似乎停滞了片刻,就像是停滞的涟漪自最初被破碎的触手端层层荡开,但实际上虫子们依旧在活动着,如同风吹起的鳞片般看向祂。

‘选择……’

它叹息般地向冥王展现出它所言,实际上这发音中包含着更多含义。

命运、抉择、重获新生。

‘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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