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小子,见了我等竟然不怕!”
一行人上了坡,便有人先嚷道。
久在战场行伍的人身上确系带着些煞气,轻言生死的气势寻常人见了就要先胆怯三分。
少年声音尖细,语气颤栗道:“军中溃兵若是流落他乡,无人看管,化作乱兵劫掠肆杀,我自然该怕。但溃兵若是在家乡,便是一寻常归乡的壮汉,知礼节,识风俗,我为何要怕…”
少年终究是未有停顿,将这番话说完。
“好胆色,但可惜我又不是沛人,今天就杀你开荤!”
一大嘴士卒如此笑道,作势拔刀。
“啊!”
少年一惊,连忙跳开,望着山坡下暗暗叫苦。
就这么跳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活路。
“住手!莫要多事!”周汉急忙拦住。
这些日子他对身边的士卒也算是有所了解,眼下这王大嘴虽然看起来是开玩笑,但若是无人拦住,谁知他会不会顺势动手。
“我还有话要说!”少年见状,连忙大声嚷嚷道。
“听闻你们周尉长是沛人,这些时日他在沛外想必是进退两难,我有一计可为他解忧!”
“我等自有办法,干你何事?”毕沽在旁开口道。
“莫不是投充一大户之家为门下客?”
听到“投充”二字,毕沽先是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道:“不错。”
“哪家?”
“外城东许家。其氏乃县公之后,楚王旁支,在沛地盘踞已久,秦军占据此地许久,其势犹在便可见一斑。”
“不妥,昨日晚间郡中发来文书,许氏一族尽皆东迁,去地尚未可知!”
少年此话一出,一干军士顿时哑然。
“换一家便是。”周汉出声道。
此时他倒是想起,历史上有过秦灭六国,迁徙六国遗族的记录,只是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泗水郡内故楚豪族十去其九,周尉长寻何家?”
少年早就猜到人群中隐隐居于主位的人就是周汉,此时拱拱手,接着谈论道:“且不说一日投为门客,便要从主家荣辱,单说如今沛县因周尉长在外盘踞而风声渐起,又有哪户人家此时愿意收留周尉长?”
周汉一时无言。
毕沽在旁数次想要开口争论,但一番话最终都堵在嘴中。
他们在山上时确实太想当然了,尤其是秦国这时把沛县的故楚豪族迁走,更是让沛县风声鹤唳。
“沛地广大,又是边境四战之地…这里怎么会只有故楚大族,沛县豪强这般多,秦国搬迁得干净?”
“当然不是,我举荐一门豪族…”
“啰嗦!速将托庇的方法一并说出!”毕沽喝骂道。
原本打算慢慢道来的少年一惊,忙一股脑说道:“秦国搬迁故楚贵族,城中其他豪族自然兔死狐悲,恐有危亡之时。有一大族王氏,其家长王陵素来喜欢结交勇士、游侠儿。尉长何不亲自登门相约结盟,请王陵供给粮帛物资,而尉长领军士在外,若一日王氏有难,即出动军士相助。如此,岂不两相欢喜!”
少年一通话说完,四下寂静。
周汉在心中仔细一想,只觉得这件事似乎大有可为。这可比自己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给地主阶级看家护院要高明得多。
“大兄勿要轻信于他,无凭无由的说出这计!”
“听他所言,万一事发,不是害死我等,就是要害死那王氏。”
毕沽上前一步,逼问道:“且说!你是不是与那王氏有仇!”
“莫要疑我!”面对笼罩在自己头顶的阴影,少年一面暗骂这帮军汉粗俗残暴,一面急忙解释。
“其实是我那日闲来无事套出那老卒的话后,昨日又听闻乡中遭了乱兵,便明白周尉长这边定然是出了乱子,否则怎会劫掠乡人。我这才特意来寻周尉长,只请您获得军粮后能够收敛部下,勿要再生乱……”
听闻乱兵劫掠几字,一行军汉齐齐喊出一个名字来。
“张焕!”
原来万事万物,都有因果缘法。
如果不是张焕率部劫掠,怎么会惹恼这个这个原本站在岸上看热闹的少年…周汉深呼一口气,看向在一干军汉的压力下畏畏缩缩的少年。
“你叫何人”
“萧何。”少年吐出两字。
沛县萧何…原来真是遇见神仙了…
“来人,将这萧何看管在此处,我去寻王家结盟,若是两个时辰内未归,便杀了罢。”
“诺!”
日渐暮时,周汉携带着王家盟约而归,众皆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