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终于空出个位置,韩奇赶紧占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上已经见汗了,没办法,太阳太热人又多。
边擦额头边往摊上扫去,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碎瓷片,上边还都沾着黑泥,类似这种都是古代窑址附近出土的不合格瓷器,属于残次品,得销毁的那种。
当然,也不乏接近完品的物件,只是少之又少。
大致看了一圈,没有值得买的东西,便又顺着人流往前行去。
不知不觉,人少了很多,终于松快下来。
韩奇长舒一口气,边走边扫描身侧的摊位。
一只碗吸引了他的注意,这只碗与众不同,看着不像瓷器也不像金属器,外部漆黑有光泽,碗内也泛着橙黄色,口沿与底边隐隐发白,碗壁略厚。
这种莹润的油光...难道是漆器?
韩奇赶紧将碗拿在手里,而后凝神一看。
结果让他心中一惊。
这不仅是漆器,还是件国宝级的旷世奇珍。
难道几天没来,运气一直在累积?直接给自己来了个大的?
强压激动,细细摩挲漆碗外壁,指尖下的异样感觉让他内心狂跳。
余光瞟见摊主在观察自己,便漫不经心的又拿起两件东西,装作兴趣很足的样子问:“这三件怎么卖?”
相对于其他摊主,这位中年摊主打扮的有些奇怪,大热天穿着长衣长裤,脸色发白,抱着膀子哆哆嗦嗦,还时不时搓搓手,好像很冷似的。
此人装束奇怪,说话更是如老鸹般嘶哑凄厉,“银棱秘色瓷平脱漆碗,十万;黄花梨圆雕金童玉女香筒二十万;那件紫檀珠串近代的,给五千就卖。”
秘色瓷?
三字入耳,韩奇心头一突,偷眼观瞧,发现摊主面不改色,还是那副死人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对方并不真知道,只是随口一懵,否则也不可能要十万,要一个亿都是少说。
除了紫檀珠串,漆碗和香筒报价都离谱到家了。
不知对方不爱说话,还是知道声音难听,报完价就闭嘴了。
为了漆碗,韩奇可以直接付钱买下三件物品,不过那样对方临时反悔就糟了,还是得象征性的砍砍价。
拿起漆碗,贴着仔细看,最后不仅皱眉,指着口沿和碗底,看向摊主:“您这银棱在哪呢?不会是这灰黑的白条吧?”
不等摊主答话,继续装作不满的追问:“平脱在哪呢?您不会瞧我是个生瓜蛋子,拿我开涮吧?”
什么叫平脱?
平脱就是在制作漆器时将金银等纹饰粘在漆胎上,然后反复上漆,阴干后打磨,将式样暴露出来。
听起来挺简单,但需要极高的技艺才能完成,否则耗费数个月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也是徒劳。
这么奢侈的平脱工艺,只有皇室贵族才享用的起。
不过安史之乱后就被皇帝下令禁作,到宋代基本绝迹了。
漆碗上看不到任何金银式样,韩奇当然要借此压压价。
摊主哆哆嗦嗦的动作停了,也不咳嗦了,怔怔的望向韩奇,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小子懂得还挺多。
不过摊主很快就缓过来了,猛咳几声,指着漆碗外壁声音嘶哑的说:“黑漆下有凸起,你仔细摸,应该是金银纹饰。不知何故未平脱,但绝对是平脱漆器。我四方游走多年,哪个博物馆都去过,这只碗有很多唐代漆器的影子,错不了。”
或许太过激动,摊主咳嗦的越发严重,脸色跟着红了起来,最后说完咳的都直不起腰了。
凸起很小,但韩奇早就发现了,否则又怎会张口要买。
不过,摊主只敢要十万,明显底气不足,甚至自我怀疑,这正是他的机会。
韩奇接下来的一番话直接让对方彻底灭火,“唐代漆器的影子?咱俩影子还差不多呢,你是我么?要我看,这碗就是有人想仿法门寺地宫那种平脱金银秘色瓷漆碗,后来发现不是那块料,就把这东西压箱子底了。你没看碗里的黄釉吗?秘色瓷我也去博物馆看过,那个淡黄偏青,跟这个不是一回事。”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便将三件东西归拢到一起,递到摊主跟前,“实不相瞒,我刚学做漆器。有句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前一直在看书,从没实践过,正巧今天从这过,就想买个瓷碗,回去试试。这件漆碗半成品,正好适合我,里边的黄釉我很喜欢。”
生意将成,摊主自是高兴不已,这还是今天第一单。
接下来就是砍价环节,面对摊主之前漏洞百出的说辞,砍价倒不难,不过韩奇也没太狠,最后花了十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