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盐与神秘访客
庸俗比庸碌更加可恶。
后者是能力问题,前者则源于个人的选择。
刘子明对于二师兄林涛称不上讨厌,他只是觉得对方缺少一种“与众不同”的生命力。
林涛是很优秀的画家,却不是很特殊的画家。
油画、国画哪项都画,哪项都画的不错,又似乎哪项都没有形成独属一帜的艺术风格。
所以年龄最长的林涛,在艺术领域里受关注程度反而算是师兄妹几人中较低的。
这终究不是他的错。
偶尔有一会儿,刘子明反而羡慕林师兄,能生活在这种庸碌的繁忙之中,每天都过的乐呵呵的。
而唐宁看上去似乎是不同的。
她有才,有名,有艺术风格,活脱脱是个顶级大师的胚子。
可在刘子明看来,自己的小师妹——
“不过是把庸俗当成了不凡,自以为自己多么与众不同的家伙罢了。”
“看到个榴莲都要发散到杜尚的小便池上。呵,这种自命不凡,随便拿团纸屑,都要赋予某种玄乎其玄抽象概念的感觉,难道不反而才是人世间最平凡庸俗的东西么?”
刘子明在心中冷笑复冷笑。
他从来不喜欢唐宁,不喜欢唐宁这个人,更不喜欢她那些虚头巴脑的作品。
有才归有才。
画的好归画的好。
刘子明不喜欢这个师妹,就是不喜欢这个师妹。
她是一个过于自以为是的女人。
刘子明从露营桌上拿起烟斗,慢条斯理的填着烟丝。
中年人右手边的椅子是空的。吃水果的时候,三师姐魏芸仙不喜欢榴莲,受不了这个味道,站起身来跑到院子另一侧摆弄院墙上的爬山虎去了。
对这个师姐。
刘公子哼都懒得哼。
和唐宁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俗人。
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自命清高。
一丘之貉。
有些事情,魏芸仙连争抢一下的欲望都没有,那就合该与她无关。
短暂的交谈之后,凉棚下的氛围又冷淡了下来,该玩爬山虎的玩爬山虎,该吃榴莲的吃榴莲,该研究艺术哲学的研究艺术哲学。
刘子明把烟斗点燃叼在嘴里,直接把耳机戴上,低头打开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tiktok上正播放到一半的视频——
正是顾为经和崔小明之间,那场关于艺术风格的辩论。
“唔。”
刘子明牙齿咬着烟斗的檀木杆,斗里燃烧着的烟草闪了一下,白色烟雾从他的唇间被喷出。
师兄妹四人因为曹老收徒的事情而齐聚新加坡。
反常的是。
他们四个人自己在私下场合,却极少提起这件事,不提收徒,不提画展,甚至很少很少会提起顾为经这个名字来。
也许是因为大家清楚,在这件事上,他们每个人各有各自的看法。
他们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提也无用。
也许也是因为大家清楚,在这件事上,他们对顾为经有什么看法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依旧是提也无用。
刘子明讨厌顾为经。
他对待顾为经的态度,正如他对唐宁的讨厌,觉得两个人一样的庸俗无聊。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忍一个唐宁也是忍,忍两个也是忍。
刘子明对于顾为经的讨厌,还有一种人类面对可能被污染的污浊毒物的天然排斥感。
一瓶白色的调料。
细如粉沙。
已知——这瓶调料可能是食盐,也可能是砒霜,还可能是混杂着几粒砒霜的食盐。
淡盐水可以适当的补充体力。
砒霜水是致命的毒药。
所以,为了吃的安心,品的放心,应该要做的事情是把这瓶调料送到极为专业的实验室里一粒一粒的做详细的化学检测,确定其具体的成分……个狗屁。
谁家会这么做?
就非喝这瓶盐水不行么?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面对一瓶贴着“可能是食盐或者砒霜”的调料,比起喝一口赌赌运气,更应该做的不是直接把它丢到门外的垃圾桶里么?
这才是符合逻辑的决定。
谁会为了一瓶食盐的“清白”去冒险?
刘子明最无法理解老师曹轩的地方恰恰也在这里——对他来说,顾为经只是一瓶食盐,还是一瓶乏味、平淡且庸碌的食盐。
何必呢?
就非招这个学生,非要尝尝有毒没毒不可么?
垃圾筒才是有被污染概率的调味料的最终归宿。
如果老师年纪大了,眼睛,看不太清调料上的标签。那么,身为弟子的他做为孝心的一部分,有责任把标签上的“砒霜”两个字描的更大,更醒目一些。
如果真的分不清是食盐还是砒霜。
那么最好还是当成砒霜处理掉才能安心。
这是为老师好,也是对他们所有的弟子的职业生涯负责任。
刘子明生下来就不缺钱。
所以。
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的艺术道路被人所玷污。
“你自己选的,别怪我,怪你自己拎不清楚,或者天生没有成为我师弟的命。”
刘子明回忆着巴颂视频里,顾为经拉开西河会馆里汽车大门时的样子。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当你开开心心坐上洗钱商的宾利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放弃了什么吧。”
“因果报应。”
“不是么?”
刘子明吸了一口烟,烟斗不过肺,他让温暖的气流在口腔里停留的稍微久了一下,才把烟气吐掉。
“可惜了。”
他轻轻的说道。
“可惜什么?”
唐宁听到了他的话,抬起头来。
“没什么。”刘子明耸耸肩,“再晚些时候的榴莲肉会吃的更有滋味一些,所以我说可惜了。”
他随口敷衍着。
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视频。
有人说“心画心声总失真”,也有人说“诗如其心,画为心印,画如其人。”
两者哪个更对一些不好说。
刘子明对唐宁和唐宁的作品讨厌程度相差仿佛,他对唐宁这个人的不喜欢,就他对唐宁《百图的不喜欢相差仿佛。
换成顾为经的作品本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