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恍惚中误以为有一个人类般情感丰沛的灵魂附着在了猫猫摇篮里的折耳猫的躯体上。
那不是一只猫在告别他的主人,倒像是母亲在告别他的孩子。他们之间情感链接牢固的难以理解。
托尼就静悄悄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简·阿诺拉着他的儿子的手。
托尼不吵不闹,不哭不笑,失焦的眼神被抽离了某种神彩。
似乎和分离的不光是艾米,还有他灵魂的一部分。
顾为经关上了IPAD屏幕,缓缓的吐气,想要把胸腹之间的压抑感觉都从喉咙中吐出。
眼前的这则叫做“爱的仪式”的视频,比想象的宠物去世的过程,要更加沉重的多。
悲伤如实质的雾气一样弥漫在顾为经的四周。
对于顾为经来说,这种悲伤只是基于同理心共情而产生的很轻飘飘的难受感,可是在那个叫托尼的自闭症患者心中,这种雾气又在此后的二十余年里,凝固成为他心房四周与世间隔绝的帷幔。
心灵的防线比铁水铸成的壁垒更加难以逾越。
顾为经坐在画室的角落处。
他静静的思考着。
想要在这层壁垒上钻出一个足够让心理医生通行道路出来。那套插画的穿透力必须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才可以。
而顾为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和适把以这幅照片为主体的插画,加入到他的备选插画集之中。
这种悲伤的情感传透力强度或许是够了。
但是难道再经历这样不愿回首的一幕,对托尼来说是一件好事情么?
顾为经有点把握不好其中的度。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您的意见。面对无力承受的痛苦回忆——逃避是否是更明智的选择?”
纠结了一刻钟。
顾为经决定求助他心目中更有智慧的人。
他选中了这个视频,并连同他的绘画想法一起发给了树懒先生,征询对方的意见。
“我应该怎么画?”
良久,手机上多出了树懒先生发来的三句话。
“历史上最有名的心理学家之一卡尔·荣格说,逃避是一种人类本能的保护反应,回忆的痛苦会将人从里到外的摧毁,所以人们会想尽办法,用各种荒谬的理由,来避免面对自己的灵魂,这是我们的自我保护机制——这句话通常被心理医生用来安抚面对丧夫、丧父而陷入抑郁症的人群。”
几秒钟后,新的内容刷新。
“但是,荣格还说过另一句话——只有直面灵魂的人,才会觉醒。”
“侦探猫女士,我有一个不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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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几天来已经多次来到艺术家的工作室。
助理推开房门的时候,依然被那瑰丽的场景给震惊到了。
早在枣核空间画廊的联合创始人安雅女士的班机降落在新西兰奥克兰国际机场以前。
简·阿诺的翡翠湖牧场里的一间专门的客房就已经按照艺术家的要求清空成专门的工作室。
床,桌子、电视机柜、花瓶、茶几……
一切家具陈设都全部搬走。
壁炉被清理干净用木板封了起来。
墙上被包上一层洁白的墙纸,沙发被推到一边的角落处,连厚实的羊绒地毯被卷了起来,换成了素色的垫子。
原本温暖舒适的客房在包墙纸的施工小哥离开后,就变成了一间纯白色的,好听的说很有星际飞船科幻感,不好听的说,像是医院冰冷停尸间的光秃秃的板房。
牧场里的佣人们有点搞不懂,想要知道这个折腾的要求有什么意义?
这里是简·阿诺的家。
牧场里当然有属于插画大师自己的专业工作室,一切绘画用具应有尽有。
现代的,古代的,从电子数位板到版画的印刷工具,还有各种各样的补光灯。
此间地产价值比不上南法普罗旺斯那些毕加索、塞尚、马奈用过、拜访过的已经带上文化符号意义的名胜级画室珍贵。
但设施条件当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
直接就在那里工作不好嘛?
再搞一间新的工作室,那不就是和裤子放屁一样,纯属没事找事嘛。
对这些外行的困惑,助理呵呵笑着表示对没见识土包子的不屑。
助理是伺候艺术家的专业人士。
他专业就专业在,虽然他也搞不懂……不过他压根就没问。
助理从入行后明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试图搞明白大艺术家们的想法念头是天底下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要把生命浪费在研究他们天马行空的思维之上。
那从来就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
安迪·沃荷有收集日用品的习惯,无论是吃过罐头皮,读过的早报,用过的餐巾纸,甚至酒店的枕巾,都会有专人给它们用收纳箱整理好带走,到他去世的时候这些成百上千的收纳箱已经堆积满了一整间仓库。
贝多芬喜欢在客厅放个大澡盆,在里面泡着一边玩水,一边构思交响乐。不过这都比不上席勒,席勒必须要嗅着烂苹果的味道才能够灵感勃发的创作。
朋友歌德拜访他的家的时候,差点被腐烂水果的味道给熏吐了。
大画家里像是酒井大叔那种就喜欢嚼着甜甜圈和鸡胸烧鸟创作的人真的算是超乖巧超正常的。
如汉堡学院那样,在德国的湖畔不算本校师生的人工和设计费用,花了数百万欧元成本1:1复制一整座江南园林,只为了让曹轩老先生住的舒心,也算是常规操作。
艺术从来就是一件极为抽象的产物。
这个圈子从来不看意义,只看艺术家的社会地位和他的名字所蕴含的价值,能不能够带动足够的资源。
越厉害的艺术家,世界上不能被满足的要求就越少。
你要是到了赫斯特这个级别,无论是想去唐宁街十号吃晚餐,还是想去国际空间站上吃晚餐,只要你提出这个要求,都是有办法花时间做到的。
如今商业太空旅行除了大富豪,就是大艺术家群体最感兴趣了。
助理、画廊和经纪人,就是协助承载艺术家所绽放着灵感之花的容器。
安雅也算是不错的中高层的艺术家。
再加上她是应简·阿诺的邀请才特地飞来的新西兰,一间纯白的画室不算多么过分的要求。
他只需要当好这个容器就好了。
若是简·阿诺那里不反对,就算人家要求把屋子拆了,助理也会默默的找来施工队研究建筑图纸的。
这几天安雅女士开始工作后。
他才恍然发现,要一间纯白的工作室并非安雅的创作怪癖。
不愧是一家偏向现代艺术风格的画廊的联合创始人,就是有自己独树一秩的特殊创意。
人家那是憋着放大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