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率是有幕后黑手推动的。
布朗先生的目光透过车窗,扫视着那些围在吊车前抗议的人群,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举着标志牌年轻女孩的身影。
年轻女孩也认出了路边的车牌。
她扛着“克鲁格银行滚蛋”的标语,就悠哉悠哉的溜哒了过来敲敲窗户,从布朗爵士打开一条缝隙的车窗里递过一张传单。
“格利兹市的市民们,团结起来,保护我们珍爱的《油画》杂志。老婊子布朗想要去卖,就自己去卖屁股好啦!”女孩用充满恶趣味的语气,当着布朗爵士的面说道。
布朗爵士挥手制止了快要爆炸了的奥勒。
反而大气的将车窗全部都降了下来。
他打量着宣传单上穿着欧洲妓院里那种老鸨嬷嬷式打扮的自己,旁边还站着个荷兰橱窗女郎式打扮的婊子,看五官和那头金发依稀和身边奥勒有点像。
“这么有冲击力的美漫风格的讽刺漫画,应该不是伊莲娜小姐画的吧。安娜天生就不是一个好的画家,她的作品总是让人感觉情感和技法之间隔着一层纱。而且这幅画太有市井气息了,不像她这种大小姐的作品。”
他温文尔雅的评价道。
“是我画的,咋样,布朗爵士你的胸够大,屁股够翘吧!”女秘书艾略特骄傲的斜睨着车座上的理事长。
她今天没有穿那日股东会上那种白领律师一样的蓝灰色职业套裙。
花T恤,紧身牛仔裤,银色的椰子运动鞋。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个“正好”在参加游行活动的女学生。
“嗯,蛮有绘画天赋的。”
布朗爵士风度翩翩的笑了笑:“可是既然股东会上大家已经都做出了迈向新时代的决议,安娜小姐至今仍然是油画杂志社最大的私人股东。”
理事长指着几十米外抗议的人群,做出了一个悲伤的面部表情:“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旅客。就算不愿同舟共济,也可以好聚好散,现在搞这一套未免太让我伤心了。”
“布朗爵士。我们小姐说过,一个人要不然选择干脆当维京海盗,要不然选择当一位道德圣人。你不能跳上别人家的船,把主人从跳板上扔下去,然后再冠冕堂皇的讲什么同舟共济、好聚好散的话。这就太可笑了。”
小秘书艾略特眯着眼睛,也朝着车厢的老绅士微笑:“听说你伤心,真是太让我开心了。”
“说的很精辟。安娜小姐真应该考虑考虑去从政啥的,或许比和我的杂志社死磕更有前途。欧洲议会里那几个可怜的保皇旧党太需要这样外貌条件优秀,又有公众亲和力的新血液了,搞不好会把她推举为多瑙河联邦的女王。如果伊莲娜小姐哪天宣布想要复辟旧帝国,我会考虑给她投票的。”布朗爵士依旧面带微笑的讲着冷笑话。
他只是用加重的语气,点出了“我的杂志社”这几个字。
“如果小姐她不想当女王,只想让祖先的雕塑继续留在杂志社之前呢。”艾略特轻声说。
“一尊雕塑而已,何必这么执着?”布朗爵士说道。
“一尊雕塑而已,何必这么执着?”艾略特反问。
车厢里沉默了两秒钟。
双方其实都在明知故问。
那并不只是一尊青铜雕塑,而是一面和旗帜一样的东西。雕塑在杂志社的大楼面前竖立一天,伊莲娜家族的旧日阴影就不始终压在布朗爵士的心头。
“好吧,如果你们这么坚持,那么我的答案是不。”
布朗爵士缓缓的摇头。
“那么我们明天见喽。大概莪应该印一幅更大一点的海报,或许您能在在晚间的电视新闻上看到自己的大头照也说不定呢。”
艾略特无所谓的摇摇头。
“别想着晚上可以偷偷施工哦,告诉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有人在这里盯着的。”
布朗爵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表情平静慢条斯理说道:“伊莲娜家族在这座城市里可能确实很有影响力,可那又怎样。他们难道能像围困特洛伊城一样,在这里呆上几年么。人群总有会散去的那一天,他们在这里呆十天,我就在第十一天移走这座铜像。他们在这里待一百天,我就在第一百零一天的早晨让老伯爵的铜像消失。”
“我可以慢慢等,但伊莲娜家族的任何印记都将消散在历史的丛林中,这是未来必将发生的事情。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时代的力量,任何的反抗都是无谓的挣扎。”
“这是你的预言?历史上所有乱当预言家的人,结局都是火刑架。”艾略特看着布朗爵士的双眼。
“杂志社的决定不容更改,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把这当成兼具圣人意志和海盗决心的誓言。”
布朗理事长沉声说道。
谁都能听出老绅士语气里的决心。
“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替我向安娜问好。最后再说一句,漫画画的不错,艾略特小姐。”
“免了,收起你那虚伪的客套吧。我可当不起布朗爵士的称赞。我知道你心中恨我恨的要死。”艾略特随意点点头,重新拎起了手里的抗议标语。
布朗爵士点头回礼。
他朝司机挥挥手,XC90电机无声的起动,沃尔沃缓缓的滑行进入杂志社下方的地下停车场。
“爵士。我说……她们可能是认真的。”
旁边的奥勒就没有布朗爵士这么深的城府了,看着手里自己在橱窗里站街的宣传页,想象一下这张海报出现在晚间新闻时的样子。
油头青年的嘴角抽了两下。
从小到大,安娜表姐都说到做到,说会和他们死磕,就会和他们死磕。
“没关系,你继续盯着好了。我也是认真的,时间在我们。”布朗爵士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急躁。
对于格利兹市的绝大多数市民来说。
伊莲娜就只是个遥远的名字,新一代的年轻人都没有见过这个家族最辉煌的那些过往。
城市自豪感什么的,大多数只是挂在口头上说说。
安娜的先祖是在二战时对抗德军对“堕落艺术”的清剿方面出了力,保护了不少艺术家。但这些故事已经是过去式了,除了纪录片,没有人会在提起。
伊莲娜家族的艺术帝国在股东会决议对外公布的那刻已然崩溃。
那尊杂志社前的雕塑是最后一座供人凭吊的亭台。
哭坟又能哭多久呢?
难道还能把人哭活过来不成。
真让布朗爵士现在担忧的其实是,他此前突然接到的那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