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有人推门而入,这是一年轻人,眉目锐利,气质平和,同样穿着朴素白袍,手里则抱着一叠信封。
他把信奉放在桌上,“师父,这是远方送来的书信,他们得知您病了,特发函慰问。”
“放着吧。”
老神司摆了摆手,没有睁眼。
年轻人看着双鬓泛白,面色越来越虚弱的老人,不由得心中担忧,“师父,还在为寻找继承人的事情担心吗?”
看着老神司没回话,他便单膝跪拜,“那就让弟子去帮您找吧,一定帮您找回来。”
他听说了之前高大人去昆山贫仙区的事情,也听说了其中矛盾过节,师父对其态度很不满意,回答便大为光火。
但他不一样,他是老神司的弟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事妥当。
“不必了。”老神司道。
年轻人不禁心中疑惑,“师父,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当问。”
“说。”
他斟酌语气,停顿很久,开口道:
“师父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神司是谁了?”
老神司依然闭着眼,良久没说话。
年轻人耐心等着,他始终觉得师父最近有心事,但不与任何人说,包括他。
一直等了越一刻钟时间,老人依旧没开口,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才确信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只好退去,轻轻关上门。
又过了很久,老神司睁开眼睛,眸间的浑浊消散一些。
他看着桌上那一堆信奉,眼中流露怀念之色。
抽出其中一封。
【风月教主赵函】
署名人是他当年的一个朋友,那时,他们还都年轻,年过二八,血气方刚。
在那场聚会后,他们各奔一方,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其中,他的那些朋友,最羡慕的当属他自己,因为他是神司,已经与三清宗签订契约,聚会结束后,便来此赴命。
在临别聚会上,他的那些朋友都笑说,期待他飞黄腾达的一天,到时候有人混不下去,来投靠三清宗,也沾沾他的光。
后来,确实有人来投奔了,他作为神司,身居要职,做了妥善安排,如今那人也当上了三清宗的长老,正值壮年,生活安稳。
而这个发信慰问的朋友,几十年摸爬滚打,也成立了一个宗门,不大不小,前途可期。
【天刀门魏武】
这个署名者,同样是当年一个朋友,年纪比他大几岁,资质平平无奇。
经过他的帮衬,进了一个宗门,按照现在资历,应该也当上了长老,过的安稳。
魏武是个没天赋没背景的人,修道本该与他无缘,但老神司的举手之劳,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魏武一直很感激,经常写信,听说最近还要亲自赶来看望,但他拒绝了。
所有朋友的看望,他全部都拒绝了。
因为他不想被看到,这老烛残火的样子。
而他的这些朋友们,如今都正值壮年。
“你说我为什么不找个继承人回来?我为什么要找继承人回来?”他起身,看着墙上的镜子,自言自语。
他神色渐渐严峻,自从最后一次动用仙魄,身体彻底崩溃之后,他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成为神司,值得吗?
拿寿命来换一生荣华富贵,换权势名利,值得吗?
对很多人来说,比如那些贫仙区挣扎的穷苦人来说,确实是值得的,他们命贱,别说换荣华富贵,换点灵粟灵石都行。
但他很难这样想,因为他真的能换。
仙魄即寿命,他每次动用仙魄,施恩于其他人,都是在透支自己的寿命。
这是所有神司,包括那个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神司圈子,共同面临的问题。
人总是贪得无厌,在获得梦想之后,总是奢望更好的东西。
他在反思一个问题: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会怎样利用这个身份,更好地过这一辈子?
……
老神司弟子处理完宗门事务后,离开宗门,来到清水县。
他本名唐立,清水县人。
他在这里有房产,得益于身份背景,在清水县混的很好,人脉广泛。
如今随便做做兼职,谋一个炼药师的身份,接接单子,倒也活的滋润。
他唯一的忧虑是师父寿终了,自己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到时候在三清宗肯定要身份大跌,没有新神司的大腿可以抱,或许只能来清水县谋生了。
他很早以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在铺后路,积累人脉,尽力从师父那里学本事,有个一技之长,也不至于饿死。
虽然自己不是一名神司,但他不羡慕,做人有得必有失,最近宗门动乱频繁,师父的衰老他是肉眼可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