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闯营之中得罪谁,李炎都是不怕的,李自成想要他变成孤臣,不论李炎想不想,他都得做,要怪就怪他资历浅,能力又强。
宴席闹的不欢而散,也是在李炎的预料之中的,自己挂着都监二字便不可能跟李自敬相处的多融洽。
何况李自成这个人,在人格上堪称完美,对于自家的亲戚亲属素来多有压制,当初高一功在困顿之时汇集一万人马前来支援,虽说一万或许虚了点,但几千人还是有的,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结果李自成反手就开始压制高一功,仅仅只是让他在后营听调,也就是高一功心胸豁达,不然早就对李自成不满了。
同样对李锦这个自他起事就一直追随他的侄儿也是如此,常年主管后营,而后营难以建立功勋,李锦的地位反而在主要将领之中居于末尾,跟个透明人不差多少。
李自敬这个人,要能力没能力,又不是李自成的亲信,得罪他便得罪,倒也不需要顾虑太多,当前要紧的还是要完全对整个后勤的整合以及正规化改造。
出了大帐,李炎就带着十个亲随以及王进宝在后营四处溜达了起来,各处采问,检查粮食的储存情况,粮车的修缮状态,还有驮马骡子等等的健康情况。
一直忙碌到日落,李炎一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自己的营帐。
后营的情况他大体看了,远远比想象中的复杂的多,粗糙的管理以及不专业的做法,让整个后营一团乱麻。
骡马大部分都已经不堪重负,根据负责的主官狡辩说是饲养的草料要优先供给军马,这后营的骡马自然就分不了多少,现在的情况几乎每日都要骡马病死累死,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不到河南整个后营都得靠人推车。
除掉牲畜还有便是伤兵的情况,也是极其恼火,没有现代化的消毒意识,大量的伤兵伤口溃烂,遍地都是血污跟粪便,苍蝇蚊虫肆意乱飞,这种局面之下,便算是轻伤到这儿也会感染身亡,除掉几个江湖郎中之外,根本没有足够医生储备来照顾伤员。
军妓营也是一塌糊涂,每日都有女子的尸体被丢了出来,有军妓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封建时代的军队都会有这样的设置,哪怕闯军也不能例外,这些军妓大多来自于被俘的明朝官吏的家眷,以及击破明军后捕获的妇女。
其他的问题还有一大堆,主官的贪污,车辆修缮不周,粮食的折损腐坏,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想起这些,李炎就是一阵头大,不过很快便调整了心态,早晚都要面对的,还是先从最基础的入手吧,先实现后勤整合再说,总不能让后勤各自为政吧?那样造成的浪费可就太庞大了。
于是晚上一进入军帐,命人掌起蜡烛,借着微弱的灯火,李炎当即就提笔开始给李自成写起了上书,他要痛陈利好,争取李自成的支持。
掌好蜡烛后,他才注意到,身前掌火的亲兵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李炎看着一脸诧异的亲兵,开口询问道,随即还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确定没有污渍沾在脸上。
“没有。”亲兵当即就摇头否认道。
“那没有干嘛盯着我看?莫不是你没有事情可做?若是没有事情巡查一下军帐,看看各自安顿好没有?”李炎颇为不耐烦的说道,旋即便想低头写奏疏。
那亲兵闻言,这才开口说道:“先前便是都监你害得俺挨了二十军棍。”
李炎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起眼前的汉子,一脸武夫的模样,看的出来也是久经沙场的角色,随即放下笔,笑了起来:“先前我听说闯王杖责了麾下的亲兵,便是你?”
“对,是俺”亲兵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李炎。
“闯王明法度,不徇私情,这是好事,怎么,你是想找我要个说法?”李炎眼睛眯了眯,试探了起来。
不过心中却是不慌的,若是这丘八当真要对他动粗,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许是想要些好处,且看看他有什么算盘。
不料那亲兵却使劲摇了摇头,说道:“起初俺当你是个秦桧那般的角色,不过今日看你在宴席上的表现,倒是有包公一般的气度,俺算是佩服你!”
亲兵起初也觉得李炎是“奸臣”,毕竟私自纵敌那不是奸佞是什么?而且前营的主将日常说李炎的坏话,有偏见也正常。
没想到,今日面对李自敬的拉拢,李炎却严词拒绝,尤其是李炎义正言辞的斥责李自敬他们不顾及前线将士死活,只顾着自己享乐,深深的戳中了他的心。
没错,闯营之中,官兵的差距还不算太大,毕竟有李自成以身作则,但也不代表没有差距,主将们总是能先享受物质跟美酒以及女人,他们这些大头兵也就配去吃些残羹剩饭,去军妓营玩那些将军们玩腻的女子。
如今,居然有一个大人物跳出来“帮他们”说话,就从这一点,他都佩服李炎是个汉子。
李炎倒是颇为诧异这亲兵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于是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张洪”亲兵也不矫情,当即抱拳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