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黄昏。
慕容云瑶行了一月有余,终于在这日黄昏到达了通灵峡。峡前是一片广茂的树林,林中古木参天,高的仿佛直插云霄,矮的才刚过她的脚面,更有许多又粗又长的藤蔓缠绕其间,让人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这些树木没有丝毫修剪过的痕迹,显然这里人迹罕至。“难道邪教众人真的会在此聚集?”慕容云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位置。
她在树木的缝隙间穿行,寻找着邪教众人的蛛丝马迹。不久,天光就彻底暗淡下来,林中一片死寂,除了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哗哗声,偶然也会传来几声鸟鸣,此外再没有任何声响。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黑暗的林间是否潜藏着危险谁也不知道,面对眼前的景象,慕容云瑶感到前所未有的阴森与恐惧,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慕容云瑶一向胆子很大,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原始丛林中,又怎能毫不畏惧呢?她手持长剑探着路,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一脚踏错便会惊到林中的邪祟,抑或踩到毒蛇猛兽,从而令自己万劫不复。
突然,她前方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慕容云瑶警觉的停住脚步,练武之人的本能让她感觉到,随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一阵森然的杀意。这样的杀意绝不会来自野兽,而是来自人,武功极高的人。慕容云瑶不禁眉头微蹙,手中长剑倏然而出。
她正欲挺剑相迎,却突听前方传来几声“咚咚”的闷响,似乎是几人同时受伤倒地的声音。随着这阵闷响过后,方才迎面而来的凛然杀意瞬间消失,林中再次变得一片寂静。
慕容云瑶一怔,暗道,“怎么回事?林中明明潜伏着高手,那阵杀意也显然是冲我来的,可为何转瞬间就消散了?就算是他们离开了,发出的也该是脚步声,而不应是倒地的声音!”
她耐不住好奇,脚步变得比方才快了一些,几步就窜到声音的来处。此时月光斜照进林间,穿过密密实实的树枝,朦胧的倾泻在地上。
慕容云瑶借着模糊不清的月光,看见地上躺着五六个人,几人全是一身黑衣,高高的领子挡住了他们削瘦的面颊,披散的发丝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在深夜看来宛如鬼魅。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们居然都已经死了,而且竟是被同伴活活掐死的!
她望着眼前这令人无比震惊的景象,内心泛起一阵惊涛骇浪,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顷刻暴毙,更想不通他们到底为何会自相残杀。
他们的死,到底是因为教派中的内讧?还是因为他们眼盲,才误杀同伴?抑或是一种诡异血腥的仪式?这些念头在慕容云瑶脑海不断浮现,可随即又被她一一否定,最后只剩下一阵茫然,一阵困惑,与一阵令她心惊胆战的畏惧。
慕容云瑶用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稳了心神,继续向前走去。随着距离峡谷越来越近,她隐约听到峡谷间有瀑布坠下的水声,与山风吹过峡谷发出的呜咽声,却始终没有听到人声。
忽然,她本已平稳的心神再次紧张起来,只因她感到一阵滔天的杀机,从自己头顶上方传下来。她忙抬起头,望向前方那棵高大的树木,试图在枝叶间发现那个潜伏在树上的高手。
须臾,前方的树枝微微一动,慕容云瑶确定了对方的位置,猛然间长剑横在胸前,随时防备着敌人突施杀手。
她刚刚摆好架势,就见头上的树枝轻轻晃了一下,随即三个黑衣人直直从树上坠下,身形在空中没有任何变化,大头朝下重重的摔在地上。他们倒地后,身体仍然一动不动,甚至脑袋撞在了石头上,不断有鲜血涌出,也没见他们有丝毫反应。
慕容云瑶上前几步,望着这三个黑衣人,心头再次被深深的震惊了。她见这三人虽都已死去,而且是死在同一时间,可死法却各异,似乎杀死他们的并非同一种武功,甚至不属于同一个门派。
“太奇怪了!”慕容云瑶望着这些尸体张大了嘴,心想,“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为何要杀他们?是与本姑娘一样想打抱不平,还是这個人与邪教有仇?看来方才那些人并非互相残杀而死,而是被这人用了什么手段,才死于非命!”
慕容云瑶知道,这些绝不是自己一时半会就能弄清楚的,还是先救人要紧!只得暂时按捺住了心头的疑惑,继续向前方行去。前面不远处便是通灵峡,所幸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她顺利的到了一座庙宇前。
这座庙宇说旧不旧,说新却也不算太新,大概建于大宋开国年间。庙身通体刷着黑漆,下方呈方形,上面呈圆形,庙顶则又高又尖,甚是怪异。最古怪的是整座庙竟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像是怕有人窥视,也像是怕有什么东西从窗隙间流出来。
慕容云瑶望着这座古怪的庙宇,手按在长剑上,握得很紧,好像生怕庙宇会生出吸力,把她的剑吸走似的。起初她的脚步有些犹豫,可想起阿念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把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快步向庙宇的大门走去。
片刻,慕容云瑶就到了门前。
这座庙宇的大门同样十分怪异,竟是用漆黑色的石头制成,黑得似乎能吸收月光。在两扇门上还刻着两幅一模一样,精美至极的图腾。
庙门最上方刻着一只怪兽,它长着长长的毛发,外形与狗十分相似,却长着四只熊爪。最让人感到怪异的是,这只怪兽居然没有眼睛和耳朵,而且背上还生着鸟一样的翅膀,整个看起来让人感到十分的别扭。在怪兽下方则刻着一位衣着古怪的老者,似乎正在朝这只怪兽做虔诚的祈祷。老者身边还站着三个衣着同样古怪的中年,他们对老者的虔诚之情似老者对怪兽,显然地位在老者之下。三人之下则是九个与之前那个祭酒打扮相同的人,是整幅画中承上启下之人。他们的下面是接引使和传神使,而最下面则站着无数仰天祈祷的信徒,他们眼中的天,无疑是画中的老者和那只怪兽。他们的灵魂似被老者引领,动作中充满了虔诚与疯狂。
慕容云瑶本想推门直接步入庙中,却被这副图画吸引了,轻声自言自语道:“终于弄明白了他们的鬼话!如那个祭酒所说,这最上面的怪兽定是他们口中的圣主。老者便是教主,依次是大祭酒,小祭酒,接引使,传神使以及信徒了。”
她看了半晌后,用剑尖点指画中的老者,“这怪兽定是你们用来蛊惑那些无知信徒的,真正害人的是你这老东西!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人是鬼!”她说着用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庙宇内闻不到香火气,只有几根燃烧的蜡烛,悠悠的火光映照得庙堂中有些朦胧。慕容云瑶倒持着长剑,脚步轻盈至极,唯恐引起邪教徒们的主意,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她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庙堂虽不算太大,正中却立着一个巨大的石制供桌,桌上面供奉着一个两人多高的塑像,竟赫然是门上那只怪兽。慕容云瑶进过无数庙宇,如眼前这般古怪的庙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不屑的瞥了那个塑像一眼,口中道:“这分明就是邪教!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居然也有人信,真是奇哉怪也!”可她的话音却被庙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脚步声很轻,轻得不像是人能发出的。
慕容云瑶警觉地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衣袍古怪华丽的中年人,正带着一大群白衣接引使缓缓逼近,显然他们早就设下圈套,只待她自己往圈套里钻。
“尔等少要在本姑娘面前装神弄鬼,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和我斗上一场!”慕容云瑶说着把剑横在胸前,举步就要走出庙宇。可黑袍怪人似乎并不想让她离开庙宇,竟抢先带人走入庙中,堵住了慕容云瑶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