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乃是猫科之属,平日间逞凶害人后也总能依靠灵活的身位轻易逃脱。
可眼下赵煜甩出的这张符网却好像有灵性般,任它在狭窄的空间中腾挪翻转,甚至攀到屋顶房梁上也依旧避之不及。
最后终是“嗖”的一声扑空而上,尽数缠在虞夫人身上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它此刻倒悬于房梁之上退无可退,又被瞬间锁紧的符网一勒立刻失了爪力,直直从房梁掉下将屋内圆桌砸了个稀碎。
这下子,虞夫人彻底被激出了山野之君的凶性。
“嗷…呜”
一声狂啸后地上的虞夫人周身骨节咯吱炸响,腰身扭动间将捆住它的符网寸寸挤散。
屋内顿时妖风四起,而后一只口露凿齿,浑身黑白斑纹的白额大虫踞坐于地,吊睛鹰瞵鹗视而来。
“完犊子,这下子难搞了!”
赵煜心中暗暗苦,他没想到虞夫人行事竟这般决绝,全然不顾后果如何。
他拄剑拭去嘴角血迹,心中却是微微一愣。
只见虞夫人一尾扫中后却迟迟不肯上前补刀,只在数米外弓着腰来回踱步。
借着窗外照进的月光眯眼一瞧,赵煜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虎妖虽说气势逼人,可腰腹自脊梁间却横生着一道肉茬翻飞,血迹斑斓的巨大伤口。
惯于使长剑的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这明显是被人抓住了虎类的弱点,待其飞扑时以极快速度从腋下斜撩了一剑。
“是了,师傅他老人家虽说拼掉丢了性命,可也让这畜生元气大伤,难怪它这几日不管不顾,疯了般吃人心肝。”
赵煜心头思绪千万,虎妖却不停在赵煜身上来回巡视,目光暴戾中带着贪婪,似乎是在犹疑哪个部位最好下口。
脑壳,手臂,肋排?
修行之人血肉所能提供的元气,可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最后它的目光还是变的警惕起来,毕竟这些臭道士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手段。
一不留神,没准就要跟上次一样付出惨痛的代价。
虎妖一步步将赵煜逼到墙角,锯齿般的獠牙也缓缓张开。
一滴腥臭的涎水落到地上。
突然,那双闪着幽光的妖瞳居然漫起了一层极为复杂的情绪。
它缓缓扭过头颅。
而后,便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已经病入膏肓的韩大郎不知何时从床上爬了下来,用尽全力后终于拉开了那扇门挡。
夜色中,屋内一片狼藉,郎中手持利刃站在墙角。
“夫人,夫人呢?”
韩大郎面色一片惨白,哆哆嗦嗦指向地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双蝶绣罗裙,却因为惊恐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屋外皓月如水,屋内光怪陆离。
两人一妖神采各异,可这种诡异的局面仅仅过了数息就被一声暴喝打断了去。
“妖妇,安敢害我哥哥!”
侍女离开时拢住的垂花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接着头戴兜鍪,身着竹甲的韩永珍持刀冲进屋内。
他先是愣神了一瞬,而后便操起朴刀朝那虎妖砍将而去。
一阵疾风呼啸而过,那柄瞧上去极为唬人的朴刀便被虎妖一尾抽的齐头断裂,成了个无把锄头的模样。
再一尾过后,韩永珍便以比冲进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出了门外。
做完这一切,虎妖面却上并未得胜后该有的神采,反而瞳孔一张,两只眼仁缩成了针尖状。
那是一种如鼠见猫般的恐惧。
周遭温度骤然变的阴冷起来,空气中也不知何时染进了一层寒雾。
可这种阴冷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冬月里的雨雪那般逼人,反倒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
就像一个人走夜路时总觉得身后尾随着什么未知的存在,莫明叫人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赵煜使劲咳出喉咙里的污血,而后斜依在墙角肆意狂笑。
为了这头虎妖,先有师父临安老道搭上性命才换来将其重创的先机,后有自己报着决死之心为师报仇的执念。
虽说蚍蜉撼树,赵永珍救兄悍不畏死也好,虎妖动了真情蹉跎回首也罢。
半刻钟时间,他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如今十五月圆戌时三刻已到,夜游神出巡。
冥司敕令,一应邪精鬼祟,妖魔魍魉,皆潜身遮形而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