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院里忽然刮起一阵狂风。
树干连同枝叶疯狂摇曳起来。
“呜呜呜——”
狂风作响,如诉如泣。
…………
半个时辰后。
江初月一只手拿着两根糖葫芦,一只手攥着一簇野花,回到了庭院。
“师……”
正要呼唤师姐,分给她一根糖葫芦,就听屋子里传来师姐的哭声,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师姐这是怎么了?”
江初月眉头微微蹙起,心中焦急,迈步走向正房,两只纤细的小手,放在门上。
下一秒,就要推门而入。
就在此时。
哭声再次传来。
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了什么,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
明明还是白天。
师姐怎么就……就修炼上了。
江初月想起这几日看的话本,咬了咬舌尖才克制住推开房门的冲动,翘着臀儿,趴在墙边,听了起来。
…………
入夜。
淡淡月光拂过落过泪的云儿,悄无声息。
任平生回到自己的院子,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空气都变得清香起来。
早知常安对修炼并不排斥,应该尽早开诚布公的……
一念至此,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感情都是逐渐升温。
如果自己没有耐心,一开始就给常安灌输那么多知识,她肯定无法接受。
正是因为自己耐住了性子,循序渐进,才取得了今日的成果。
不过。
遗憾的是,虽然修炼的途中能够压制蛊虫的作用,还是没能看到常安的脸庞。
看来,毁容后的脸,对常安来说,确实是块心病。
想要抚平她的创伤还需要时间。
等将来摸透了《阴阳两仪心经》,经常修炼,应该能让常安逐渐放开心扉,主动揭下面纱。
任平生胡思乱想了一阵,唤来了一名侍卫,吩咐道:“去打水,我要沐浴。”
修炼结束。
身上都是汗水。
黏糊糊的。
得清理一下。
“是,世子!”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趁他打水的这段间隙。
任平生坐在石凳上,闭上了双眼,开始修炼《长生功》。
与此同时。
他没注意到的是。
断刀从石桌上飞了起来,悬在他身侧的空中。
刀刃直冲他布满斑驳的脖颈,刀身剧烈的颤动,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
月光洒满大地。
朦朦胧胧间。
似乎能看到一名长发及腰的少女,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斑驳的痕迹,清丽的脸庞没有一点儿表情,眼底尽是阴郁。
时间流逝。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
鸣鸿刀终于压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回到了石桌上,乖乖的躺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与此同时。
任平生也结束了修炼,缓缓地睁开双眼。
正打算拿起鸣鸿刀,磨练一会《龙吟日月斩》,就听不远处传来萧女侠的声音。
“咦……怎么一股怪怪的味道。”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任平生装模作样的回道。
“有。”
萧女侠肯定的点了点头:“像是某种花的味道,说不上来的奇怪。”
任平生闻言,陷入沉默,好一会才问道:“案子查的如何了?”
听他提起案子。
萧容雪不再纠结院子里的味道,开口道:“查了一天,混江湖的刀疤脸,我都暗中看了,没一个是你画像上的那样。”
任平生道:“兹事体大,对方不可能用外城那些地痞混混。”
萧容雪对此并不认同,反驳道:“混江湖的可不只有地痞混混,一些帮派的头头,甚至能修炼到六品巅峰。
再者说,这种事情让一个地痞混混出面不是更合适?用完即弃,杀人灭口。”
任平生闻言,思索几秒后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是我考虑的片面了。”
见任平生认可自己的说法,萧容雪眉梢上挑,看起来颇为骄傲,笑着道:“能得到任神捕的认可,真是不易。”
说到这,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你之前让我调查的那个四品武夫,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四品武夫。
是指刺杀自己和云和的那个丁伸?
任平生眉头一挑,开口询问:“什么消息?”
萧容雪道:“那个丁伸,是江东人士,十年前一直在江东的州县活动,名声不显,后来不知为何,异军突起,成了五品武夫,之后就开始在各地流窜,杀人越货,因为杀的人不多,地方官府也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他突破到四品后,越发嚣张跋扈,仅仅因为与人发生口角,就屠人满门,影响极为恶劣,被朝廷通缉,直到被你击杀。”
又是江东人士。
任平生算是发现了,自己这几次牵扯到的事件,或多或少都跟江东有关。
清影姑娘是江东人士。
沐英是从江东调来的京师。
这个丁伸也是在江东发迹。
不过,话说回来,江东作为大周最为富庶的地方,人口众多,自己接触到的概率更高,倒也正常。
他没有多想,转而思考别的。
目前已知的信息。
除了丁伸发迹地是在江东。
另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就是他被朝廷通缉的原因。
一个四品武夫,因为口角就屠人满门,在大周这片土地,再正常不过。
毕竟,朝廷在地方上的力量薄弱,甚至可能比不上当地的世家豪族和名门宗派。
侠以武犯禁,不可避免。
但是。
任平生总有一种感觉,丁伸屠人满门,可能并非一时起意,而是另有原因。
一念至此,他抬眸看向萧女侠,正色道:“能不能再帮我调查一下,当初被丁伸屠了满门的是谁?如果可以的话,再多调查一些被丁伸所杀之人的身份。”
“好!”萧容雪没有犹豫,点头答应。
这个时候。
几名侍卫拎着烧好的热水,走进了院子。
李勇跟在后面,抱着一个大大的浴桶。
“世子,您要的热水。”
“送到我屋里。”
任平生淡淡道。
“是。”
李勇和侍卫们应了一声,抬着浴桶进了屋子。
萧容雪站在原地,目光望向浴桶,尘封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脸庞微微泛红。
任平生见她表情略显古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回去休息了。”
萧容雪俏脸微红,拿起绣春刀,迈步走向屋子。
任平生想了想,开口询问:“你要不要洗?”
话音落下。
萧容雪脚步一顿,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
任平生一脸茫然:“有什么问题?你以前不也经常洗?”
听见这话。
萧容雪脸涨的更红,瞥了一眼搬浴桶的侍卫,压低声音:“你不要乱说,谁经常洗,不就那一次。”
“?”
任平生更加疑惑:“夏苗结束那一天,你不是还沐浴来着,当时还让我回屋子里修炼。”
此话一出。
萧容雪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分开……”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听见这话,任平生意识到了什么,眉梢微微上挑:“萧……公子以为呢?一起洗吗?”
话音落下。
不远处的侍卫动作齐齐一滞,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放下浴桶后,招呼都没打,快步离开庭院,生怕又听到什么劲爆的消息。
“……”
萧容雪脸红的好似要滴血一样,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任平生见状也不再逗她:“开个玩笑,我去沐浴了,你回屋子,不准偷看。”
这话是几天前萧女侠跟他说的,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说完,迈步走进了屋子,留下萧女侠一个人站在原地,银牙咬了咬,在心中羞恼的大喊:“任平生!”
…………
接下来的三日。
沐英的案子始终没发现新的线索,陷入停滞。
任平生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一边耐心等待,一边修炼。
中间还抽出时间去光禄寺做了两份桂花糕。
一份送给了常安。
另一份本想送到宫里,交给小姨子。
却没想到,到宫门口就被侍卫拦住,说是陛下口谕,今后十五天,镇北王世子不得入宫。
拿出入宫金牌也没用。
任平生无奈,只好将那份桂花糕带回府邸,便宜了小绿茶江初月。
江初月收到桂花糕的时候,感动的泪眼汪汪,好像要因为这一点儿吃的就以身相许。
搞得任平生明知她在演戏,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你在外面随手买的东西,送给三儿,三儿不要,拿回家给糟糠之妻,糟糠之妻却视若珍宝。
虽然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但小绿茶精湛的演技,确实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总而言之。
这三日过的还算清闲,有家的感觉。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又是全新的一天。
清晨的薄雾,在庭院里弥漫。
清风微微吹拂,给这个夏日带来些许凉意。
床榻上。
任平生睁开双眼,如往常一般签到。
【签到成功,敏捷+1】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任平生起床更衣,随手拿起断刀,走入院子,开始磨练武技。
没一会。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名侍卫站在门口,禀告道:“世子,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临江侯之子,想见您一面。”
临江侯之子?
任平生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是陈志明,进而回忆起来。
“醉花阁,宴会……差点儿忘了。”
任平生看向侍卫,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随后,把断刀放回屋子,迈步走出庭院。
府门口。
一袭锦衣华服的陈志明,看见任平生,脸上露出笑容:“冒昧打扰,想与世子一同前往醉花阁,世子不介意吧?”
多亏你来这一趟,要不然答应了又爽约,是有点儿不太合适。
任平生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语气温和:“一同前往正好,莪也想问问,这次宴会都有谁参加。”
说话间。
侍卫已经牵来了一匹马。
任平生翻身上马,看向陈志明,笑了笑:“路上说。”
“好。”
陈志明点点头,勒住缰绳,控制马匹,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外人,就是咱们这些从夏苗猎场中死里逃生的武勋子弟,除此之外,还有晋王和几位皇子……”
说到这,顿了顿,悠悠的叹了口气:“其实原先没人宴请晋王和诸皇子,不知那晋王从哪听到了消息,非要来凑热闹,我等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据我所知,无论在江湖和庙堂,晋王的名声都很不错,有三贤王之称,怎么听陈兄的意思,大家对晋王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
任平生漫不经心的说道。
晋王这个人,他接触不多。
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
萧女侠是因为刺杀他,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话说回来。
自己至今仍不知道,萧女侠为何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入京刺杀晋王。
萧女侠这个人平日里做事,虽然不怎么喜欢动脑子。
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入京刺杀威望颇高的皇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九死一生,她偏偏还这么做了,说明晋王一定做了触碰到她底线的事情。
准确的说,应该是晋王的手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触碰到了萧女侠的底线,激发了萧女侠的侠肝义胆,让她不远千里,从江州跑来刺杀这个幕后主使。
“也不知道晋王究竟做了什么,让萧女侠如此愤怒,回去以后,抽空问问。”
任平生这么想着,耳畔传来陈志明的声音。
“三贤王……呵,沽名钓誉罢了。”
“此话怎讲?”任平生眸中露出好奇之色。
陈志明道:“圣上每次交给他差事,用不了几日,上至勋贵,下至普通百姓,都知道他做出了哪些功绩,他还装作毫不知情。
傻子都想得明白,一定是他在幕后指使旁人散播这些消息。
还有就是施粥放粮,看似是造福百姓,实际上他做这些事的银子是从哪来的?还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里话外将晋王贬损了个遍。
任平生默默听着,没有接话。
好一会。
陈志明停了下来:“圣上要是选他做太子,那可真是老糊……”
糊涂没说出口,任平生打断了他:“慎言。”
话音落下。
陈志明停了下来,沉默好一会方才道:“总而言之,晋王这个人,我不喜欢,当然,他也不在乎我们这些人喜不喜欢,罢了,不提他,换个话茬……”
说到这,停了下来,看向任平生,开口询问:“世子可知道,我等为何要开办这次宴会?”
任平生笑了笑:“无法就是饮酒作乐,玩的开心。”
听见这话,陈志明也笑了笑:“哈哈哈……确实如此,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和其三。”
“说来听听。”
“其二是为了答谢世子的救命之恩……”
“我……”任平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被他打断。
“世子不必谦让,我等都听长辈说了,猎场被法阵隔绝,若是没有世子一人独战群妖,我等十死而无一生。
世子的救命之恩,我等一定要答谢,但要说从此以后,我等就要唯世子是从,倒也不至于,无非就是之后开办宴会,饮酒作乐,世子不必出银子。”
说到这,笑了起来。
任平生同样哈哈笑了两声:“这就极好。”
你们真给我戴上高帽,只怕宫里那位就要坐立难安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询问:“那这其三?”
陈志明道:“其三就是,我等打算过几日,南下与妖族作战,临别前小聚一番。”
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任平生听了却是一怔。
对这些武勋子弟而言,留在京师默默修炼,时机成熟再前往南疆,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选择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南下杀妖,不用想也知道需要极大的勇气。
不得不承认。
做出这种决定,并不容易。
沉默了几秒,任平生开口询问:“是你们自己的想法,还是……”
话还未说完,就听陈志明道:“要让我们自己选,肯定是留在京师吃香的喝辣的,闲的没事再修炼,靠着家族的资源直到五品,再去与妖族厮杀。
只可惜,事与愿违。
圣上有旨意,家中长辈也有打算,不得已为之罢了……”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了一些:“其实……别人如何想,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没有圣上的旨意,也想去南疆闯一闯。
能建功立业最好,做不到就马革裹尸还,倒也不算辱没了门第。”
听见这话,任平生眸中露出一抹敬意。
先不论能不能取得成就,光是放弃荣华富贵的清闲日子,南下与妖族厮杀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尊敬。
“说起来不怕世子笑话,夏苗之前,妖族在我眼里就是随意摆弄的玩物。
就是夏苗的前一刻,我也没将妖族放在心上,谁能想到……”
陈志明说着说着,脑中浮现猎场中血腥的一幕幕,眸光沉沉,语气越发沉重:“妖族原来如此可怕……”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喉咙像是堵了东西,怎么也吐不出来。
好一会,才露出笑容,看向任平生,眉梢上挑,语气轻佻:
“对了,我府上还有两只猫妖,两只兔妖,都被训的服服帖帖,反正我也未必能活着回来,留着没意思,世子若是感兴趣,就送给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