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的大明朝已经不再是仅仅靠土地来创收的落后封建王朝了,它的工商业已经十分发达,尤其是江浙及沿海城市,工商业和对外贸易都十分发达,富得流油!
因此与其想着如何更进一步地压榨农民,不如想想怎么规范一下税收制度,尤其是对工商税的征收,随便让那些江南富商们出点血,就能收上来数倍于普通农民的赋税来,光指望着农民,就是把他们榨成干,碾碎了,也养不起这么大的大明朝啊!
所以,那些上疏要求调整赋税的,与其说是为国为民,倒不如说是为了他们自己。
朱天启自然是不想遂了他们的意,可是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们的提议,而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征税目标转向了富商地主,却又是侵犯了大多数官员士绅的利益,而这些人却恰恰是大明朝最有能量的一批人,他们要是闹起来了,可比农民起义难应付多了!
因而,对于赋税的改革,只能是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但是改革是必须的!
朱天启的改革目标很简单。
第一,赋税制度要尽量简单,制度越简单,官员作弊的机会就越少;
第二,征税对象要向高收入群体倾斜,而对于贫困群体则要有相应的豁免政策!
定下了这个基准,朱天启正是宣布,自己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上早朝!
第二天一早,已经数月不上朝的皇帝朱天启,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大臣们的眼前,随着钟鼓司奏乐,在手撑伞盖、团扇的锦衣卫力士们的拥簇下,走上了金台,端坐于设在皇极门上廊内正中的御座上。
按照早朝的规矩,先是鸿胪寺奏报入京及离京官员名单,由皇上决定要不要接见,然后是处理边关紧急奏报,再然后才是处理一般朝政要务。
官员朱天启大多是不认识的,所以自然是不会接见,至于边关事务,现在倒还真没有什么边关危机,刚刚取得的“宁锦大捷”,让皇太极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来犯边,再者说,孙承宗和袁崇焕入京之前,他不想跟任何人谈论军务!
所以今天上朝着重要讨论的,就是关于赋税改革的问题。
果然不出朱天启的所料,对于赋税的问题,他着急,大臣们更着急,当即便有人轻咳一声,上前跪地,一脸正色地高呼一声:“臣钱龙锡有本请奏!”
朱天启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就知道他是要说什么了,钱龙锡是东林党中的大佬,也是最近带头上疏要求整改赋税的人,便直接抬手示意他讲。
钱龙锡当即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农业乃是我大明的根基,是我大明赋税的主要来源,因而想要提高税收,还是要从农民身上着手。”
随后钱龙锡简单讲解了他精心设计的一套改革方案,甚至还推算出了改革后能够提升的税收数目,也算是有理有据!
而于此同时,钱龙锡又说:“臣还以为,应该降低或减免对工商税的征收,之前赋税征收多被阉党把持,积弊甚多。
再者朝廷征收工商税本就难成体系,往往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却征不上多少银子,反倒是让那些负责征税的贪官污吏们趁机发了一笔横财,而那些被逼得家破人亡的商贾们,反倒把怨恨记在了朝廷头上,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索性废除了便是!”
钱龙锡话刚说完,便有多名大臣站了出来,跪在了他的身后高喊:“臣附议!”
很明显,人家是有备而来的!
不过,朱天启也是有备而来的!
朱天启没有当即表态,而是拿出了一封奏疏,给下面的众臣展示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关于调整赋税的问题,朕最近也在考虑,这封奏疏是朕近几日刚刚收到的,写的很有意思,所以朕特意拿过来给众位爱卿念上一念,不过这封奏疏中所写方案稍有极端,为了防止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朕就不说上疏人的名字了!”
听了这话,大家是又惊疑不定,又忍不住向身边的人看去,一时间竟然都对身边的人有些怀疑了起来。
如今的东林党毕竟已经比不上从前,即便阉党倒台了,东林党也不是一方独大,如今朝中有了许多新的党派,什么川党、浙党之类的,党争之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大臣们彼此之间很难谈得上信任。
朱天启没有理会下面群臣们的小动作,而是直接打开奏疏,念了起来,这封奏疏自然不是某位神秘大臣所上,压根儿就是朱天启自己准备的,不过像那种文绉绉的奏疏他自然是整不来的,所以一开口就直接是大白话。
好在当今圣上文化程度不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大臣们倒是也没有感觉奇怪!
“这封奏疏上说,如今朝廷的赋税制度太过复杂,应该参照前朝张居正所提‘一条鞭法’进行调整,化繁为简,既可减轻百姓负担,也可减轻朝廷征收的负担。”
朱天启刚念完这第一项,下面的群臣都好似炸了锅一般,跪在地上的钱龙锡和几个东林党的人更是忍不住施礼开口道:“陛下,这一条鞭法实在不是善政,否则也不会短短几年便被废除……”
朱天启却是一抬手打断了他,钱龙锡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忙闭了嘴。
朱天启知道他们为什么着急,这“一条鞭法”之所以会推广不下去,还不就是因为它侵犯了士绅地主阶级的利益?
明朝赋役制度十分复杂,也就导致了这里面可以作弊谋利的方式有很多,一条鞭法的施行,把赋役合并,简单粗暴,地主们很难再作弊,避税谋利,所以自然是群起反抗的,因而张居正一死,也就逐渐被废除了。
朱天启望了一眼下面的群臣,开口说道:“这一条,朕认为甚好,现如今百姓困苦,盖因苛捐杂税名目甚多,而有些贪官污吏更是钻了朝廷的空子,借着征收赋役的名目,以权谋私,所以以朕看来,这‘一条鞭法’还是可以借鉴的。
索性把所有的苛捐杂税都合并了,直接按照田地亩数征收,如此一来,岂不是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