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又冒出那颗秃了毛的狗脑袋,共同的遭遇险些让他潸然泪下。
林充打量着他,抱着手中的香茗叹了口气:“我早说郑广那厮不会带娃,你看把这孩子委屈的,就跟十天半个月没吃过东西一样。还记得郑广第一次带他到我家的时候,每天夜里这孩子都要跑到后厨去偷吃,吓得那个胖厨娘以为闹了鬼,天天都要到开元寺去烧香拜佛……”
郑庆第一次听到有关他的童年糗事,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丢人现眼,放下碗筷认真打量起林充来。
林充与郑广年纪相仿,三十岁出头,面容白净,唇上两撇八字胡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袭名贵锦缎制成的长衫裁剪得极为合体,不说话的时候浑身散发出读书人的温文尔雅。
被郑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林充轻咳一声道:“你瞅啥?”
懂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标准答案是“瞅你咋地”,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双方就会在“再瞅瞅试试”、“试试就试试”之后发展成一场全武行。
郑庆险些被林充极富诱导性的用语带歪,急忙换上一副仰慕的表情道:“我是在想林公……”
“我和郑广是生死之交,你唤我一声林兄即可。”林充打断他的话,纠正道。
郑庆脸颊不由抽了抽,难道不是你被摧残得九死一生,我兄长把你救出生天?原来生死之交这个词还能这么用……
“我是在想林兄当初几度沦为海寇俘虏,究竟是凭何手段才撑到我兄长把你从魔窟里解救出来?”
郑庆的话让林充瞬间陷入人生当中最悲惨的一段回忆,身陷贼船的每一夜,每一日所经历的惨痛经历突然都在眼前重现,那毫无人性的摧残,痛彻心扉的鞭笞,让他全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郑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旁边的苏四狗却傻了眼,正事还没说,要是林充疯了怎么办?
放下手中的茶碗,苏四狗匆匆走到林充身边,用那双巨灵熊掌连连拍了他肩膀几下。
“林公莫在回忆了,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苦尽甘来,更要勇敢的……向前看。”
在苏四狗的剧烈袭击下,林充脑子里的伤痛渐渐被肩膀上的剧痛所取代,“嘶”得吸了口气,半天才调匀了呼吸。
“见笑了见笑了,实是那段经历太过不堪入目,每每提及我都无法直视。”
郑庆猜测那段遭遇肯定给林充造成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回忆起当时场景就会立刻犯病。
他实在脑补不出究竟发生了多难忘的事,才会让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进士公变成这幅模样。
不过好在林充没发展成斯得哥尔摩综合症,否则一见到有人举鞭子他就激动地高呼“来鞭笞我呀”……
那才是真的无可救药。
见林充神情恢复正常,苏四狗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清单,交到他的手上。
林家是郑广他们最大的销赃渠道,苏四狗当然要让林充知道这次他们带了什么货来。
越看林充脸色越惊讶,朝着顾郑二人问道:“你们该不会劫了蒲家那两条船吧?”
也不由得他会惊讶,郑广他们平时每次交给林家销赃的货物价值都不过几万十几万贯,像这次一下送来价值五十万贯的赃物,除了打劫了蒲家传说中的那运宝船他想不到别的答案。
苏四狗和郑庆矢口否认,这种随时可以引来灭顶之灾的消息哪怕是林充也不能透露,真要告诉他实情反而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也不问你们这些货是从哪来的,只要劫蒲家那两条船的不是你们就好,这回蒲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为了查那两艘船的下落,连占城的船队都调过来了,现在福广海面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事儿,谁掺和进去都没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