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兄谦虚了。”奕六韩喘着气摆手。
两人进屋喝水休息,奕六韩盘腿坐在竹榻上,将龙鳞刀放在身侧,问道,“霍兄,那金丹真的没有了吗?我本来给阿部稽留了一粒,可惜弄丢了。”
“你练这套内功十年,都未曾辅以导气之术,方才导致走火入魔。阿部稽才练了两年,我就把导气之术传给他了,无需丹药辅助,他也能打通经脉。”
“可是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想给他……”奕六韩抚着下巴,望着澹澹的月光在窗棂上荡漾,“霍兄明日若得闲,替我去看看他,给他指导指导。我怕他若没练好,会伤及脏腑。我今日有一瞬经脉错乱,差点走火入魔。”
“行行,我不亲自跑一趟,你是不会放心的。”
“霍兄不要告诉任何人,阿部稽现在效忠我二哥,我不想让二哥知道我和阿部稽还有来往。”
奕六韩虽未明示,但这样一说,霍荻岂会不明白。
“我省得,姑爷放心。”
霍荻从衣襟里掏出两面玉牌交给奕六韩,“你和二小姐一人一面,以后凭此玉牌,可以差使我手底下的暗人。我在京城里建了三个联络点,分别是顺义坊的全记饼铺,西市的祥云茶楼,南市的回春堂医馆。在京城附近的万年县和安平县,各有一个联络点,分别是……”
奕六韩收下了玉牌,却听霍荻说道,“明日我替你去看了阿部稽,就准备要去塞外……”
奕六韩抬起头来,惊讶地问,“为何?你师父有任务给你?”
“不是,我去看看三小姐。”
苏崴有四个女儿,三女儿苏窈君被改慕姓,封为郡主,嫁给了鹿蠡部的可汗。
奕六韩扶额道,“霍兄真是忙,又是大小姐,又是二小姐,还要去看三小姐,这么多小姐你搞得过来么?”
霍荻气得须发喷张,脸色赤红,拔剑而起,对着奕六韩坐的竹榻一阵乱砍。
竹屑纷飞,奕六韩一面躲闪一面求饶,“霍兄饶命,我说错话了!”
“苏天柱对我有再生之恩!我霍荻活在世上,只为报答他的恩情!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岂有对女儿心生不轨的?”
“我错了,我错了!霍兄乃是燕赵豪侠,武弘地近上古燕赵之地,霍兄有上古侠士之遗风!失敬了,失敬了!”奕六韩一面告饶,一面在霍荻凌厉的剑风中左躲右闪。
末了,霍荻突然收剑而立,颊边两绺散发飘拂,头颈微垂,声音蓦地低沉,“叶兄,其实我……”
奕六韩听他不叫“姑爷”,而以叶兄相称,心中感动而又震撼,呆呆地望着他。
精舍内只有孤灯如豆,然而月华如洗,银光满室,映着霍荻如山棱般冷峭的侧脸:
“其实我早有心上人……”
“难道是……是我吗?”奕六韩问道。
霍荻气得再次挥剑砍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哈哈……”奕六韩爽朗的笑声回响在幽幽竹林间。
这晚,奕六韩和霍荻切磋武功,霍荻拿出随身的酒葫芦,因奕六韩正在恢复内力,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与霍荻推杯换盏,畅谈夤夜,同榻而眠,抵足而卧。
第二日霍荻遵照奕六韩的吩咐去看阿部稽,奕六韩则到前院去见苏岫云。
今日是小朝会,苏岫云散朝回来后告诉奕六韩,吴舜民一案,三司会审的最终结果是流刑。
奕六韩并不意外,“父王和顺天太后给压力了吧。”
苏岫云摇头道,“据说顺天太后是支持斩刑,大丞相叶振伦驳回了三司会审结果,才改成流刑的。”
这回奕六韩吃了一惊,“吴舜民是顺天太后亲舅舅,怎么她还要求斩刑?”
苏岫云道,“这就不知道了。”
奕六韩又问,“下一任御史中丞是否有人选了?”
苏岫云道,“今日六部都提出了人选,但我看大丞相似乎都不满意。”
奕六韩笑道,“我倒有一个人选,七叔若推荐给父王,父王必定会用他。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当御史台的长官。”
苏岫云双目闪亮地看着奕六韩,笑道,“姑爷先别说,你我把此人的名字写在手上。”
两人各自拿了蘸墨的毛笔,写在手上,然后同时翻转手掌给对方看,同时爆发出莫逆于心的朗声大笑。
只见两人的手掌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朱斐。
奕六韩陪着苏岫云用了午膳,午后又和苏岫云一道见了他的门生们。
豪族门阀都蓄养门生,这些寒门士子,为求晋身,纷纷投入世族高门。北梁有科考制度,但并不是普及的科举,寒门士子要由世族推荐,才有资格参加科考。
而世家大族的子弟,不用参加科考,就可以靠祖辈的荫封入仕。
如今苏氏复兴,一时间贤才俊彦,咸集门下。
奕六韩与这些士子从经史子集,谈到刑名法学,他什么都能说上几句,倒叫这些人刮目相看。
他在没有文字的蛮夷部落长大,遇到苏葭湄之前,连书都没读过几本。但好在他记忆力奇佳,所读典籍又经过小湄精心挑选,这两年戎马征战,军旅途中亦手不释卷。
加上他口齿伶俐,黑的能说成白的,一番侃侃而谈,口若悬河,雄辩无双,把这群士子都说得哑口无言,五体投地。
苏岫云微笑着旁观,眼中亦渐渐浮起钦佩之色。
王者并不需要精于某一项,而是要有一种征服人的气场,让人甘愿为你所用,并且能够知人善任。
直到斜阳向晚,这些士子还不肯放奕六韩走,一个个围着他谈得热火朝天。
直到大家都饥肠辘辘,苏岫云才让人摆上席面,大家飞觞换盏,觥筹交错,又接着纵论不休。
晚宴结束,回到后院竹林,奕六韩站在绣楼前一动不动望了片刻。
门窗紧闭,隐隐透出清幽烛光。
月华如练,风度幽篁。
他失望地慢慢走回竹林精舍,刚推开竹木的门扇。
竹榻上一个盘腿而坐的人抬起眸来,长发如水向脸颊两边倾泻。
眉目若水墨画成,冰肌似琼花凝雪,即使不施脂粉,也美得勾魂摄魄。
不等他走近,她就从榻上跃起,张开双臂,仿佛一只凤蝶,带着馥郁的香风,翩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将他抱住。
丝袍如水般滑落,内里竟未着一丝,就这样将自己诱人的曲线、起伏的波峰都紧紧贴在了他强壮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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