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n><h1>第五章妙语解围</h1>
“爹”一声娇滴滴的拖长了音调的呼唤,打破了厅中凝滞的气氛,像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大家抬头看去,只见修鱼噘着嘴撒娇道,“小歌姐姐戴的金铃铛,是她在陵州的会仙观为爹求的符信。会仙观的旭阳道长,为这两串金铃加持过法力,专门保佑爹爹福寿延年。旭阳道长让小歌姐姐每日戴着,爹你怎么能让她摘下呢?至于响声嘛,回去找金匠改造一下就是了。”
叶修鱼这番胡诌,叶振伦未必相信,但总算稍稍缓了神色,叶修鱼见状,连忙捧起酒觞,向父亲敬酒:“爹,我还没向您老人家敬酒呢!女儿谨以此觞,祝您家和业兴,永享天伦,儿子孙子一起抱!”
说着掩唇而笑,灵动的大眼瞥向最末座一位身怀六甲的夫人,那是叶振伦去年刚纳的小妾,年方十七。
叶修鱼一席话说得叶振伦喜上眉梢,捋着长髯,端起大金爵,慈爱地对修鱼道:“你的心我领了,你身体不好,这酒你轻呷一口就行了。”
“爹爹好狡猾!自己不能喝了就说我身体不好,让我只喝一口,其实是你想趁机逃酒!”修鱼撒起娇来,“我可不依!”
“谁说我要逃酒?”叶振伦指着修鱼笑道,“你这孩子越发顽劣了,及笄礼都行过了,怎么毫无淑德闺仪?改日让你淑妃姐姐把你带到宫里去好好教导教导。”
“我可不去,去了就回不来了,谁不知道皇帝好色,姐姐宫中的侍女一个都没躲过……”
“修鱼!”叶振伦神色突转严厉,“慎言!”
叶修鱼吐吐舌头,缩了缩身子,做了个害怕的表情。
叶振伦神情端严,教训道:“皇家为绵延子嗣,开枝散叶,不得不广施雨露。你姐姐以江山社稷为重,不挟嫉妒,主动为皇上荐美侍寝,甚有关雎之德,乃是我大梁后宫的典范,你这小孩子懂什么?”
修鱼将头垂得极低,似在洗耳恭听,却以几不可闻的轻微声音嘀咕道:“这种典范我宁可不当……”
修鱼这一搅和,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叶振伦冷冷瞥了奕六韩一眼,大袖一拂:“好了,你坐下。回去好好教导你的野利女人,怎样遵循汉家礼仪。”
“是,父亲,我知道了。”
奕六韩坐下时看了歌琳一眼,只见她轻抚着手腕上的金铃,低垂的碧眸宛如破碎的琉璃,在烛光下漾着点点滴滴的悲伤,最终汇聚成一颗闪着冷光的泪滴,顺着冰雕雪刻的美艳容颜滑下,如一粒冰珠般重重地砸在奕六韩心上,刹那间他只觉得心都快要裂开。
小歌……她听懂了?刚才他和父亲的争执,她都明白?
散席后,叶振伦携着吴夫人的手,去吴夫人的影纹院歇息。
兰桂厅外是一处平台,平台两边都是回廊,叶家人就在此告别,各回各院。
奕六韩走在最后,他看见修鱼在一处廊柱下和一个更小的妹妹道别,大踏步过去,一把就将修鱼搂进怀里,用力拍着她的肩背:“妹妹,谢谢你!”
“哎,三哥哥,你别抱这么紧,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修鱼在奕六韩怀里像一尾鱼一样扑腾挣扎。
旁边的五妹叶冰清睁大了眼睛看这一幕,突然转过头捂着嘴,噗嗤笑起来。
用力地拥抱了很久,奕六韩才放开修鱼,修鱼伸头看了看奕六韩身后的歌琳,见她目光呆滞、神情悲怆,不由深感悲悯,走过去拉起歌琳的手:“姐姐别伤心,爹他也没有说错,确实我们梁国女子讲究行动无声、笑不露齿,我小时候因为走路响动太大,不知被爹骂过多少次。你就当他是你的亲爹,谁没被亲爹骂过?三哥哥别傻站着,快把我这番话给小歌姐姐翻译一下。”
奕六韩苦笑不语,修鱼一巴掌拍过来:“三哥哥,不能这样!你想要保护小歌姐姐,就不能像今天这样忤逆父亲!大哥就是这样失去父爱的!”修鱼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对奕六韩说,“大哥可是嫡长子,可是现如今……”
“四姐,我先回去了。”叶冰清谨记母亲教诲,不参与这些叶家是非,一听修鱼要说到叶家最敏感的秘辛,连忙告辞。
“好,好……”修鱼像赶苍蝇般挥挥手,继续对奕六韩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现如今大哥在叶家的地位,远不如二哥,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大哥不听话!其实大哥从小各方面都比二哥优秀,二哥却独得父宠,为何?听话!”
修鱼说到“听话”两字,激动得声音陡然变大,几滴唾沫星子溅到奕六韩脸上,奕六韩做了个夸张的遮挡动作,修鱼一把打掉他遮挡的手,点着他的胸膛:“二哥会看父亲脸色,捡父亲爱听的话说,会顺承父意,你懂吗?你越是顶撞父亲,就越难以调和父亲与小歌姐之间的关系,你懂吗?你想改善父亲对小歌姐的态度,首先你要讨得父亲欢心,你懂吗?”
身形高大的奕六韩,在娇小的修鱼面前弯腰垂首,点头如捣蒜,老老实实地挨着训:“是,是,妹妹教训的是……”
迎晖院,正房灯烛朦胧,熏香袅袅,苏葭湄已经回来很久了。
刚才散席时,奕六韩不曾等她,揽着歌琳径直走向修鱼。
苏葭湄站在后面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她转身离去,两名侍女默默跟上。
自那次陪伴他出关收服玄甲兵,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情分已经不同往常,然而如今看来,她在他心中依然比不上歌琳。
而且,叶振伦对她越是关爱,形势反而对她越为不利了。她太了解夫君了,越是威逼他,他越会有逆反心理。当初在草原上,她之所以得到他更多的怜爱,不就因为歌琳强势,而她孤身一人处在一群异族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