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湄,昨晚你沐浴时,我跟霍兄过了几招……”
他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她叹道:“霍大哥对我父亲忠比日月,一旦知晓我不是苏崴亲女,且我爹还有借武师之便潜伏在苏崴身边的嫌疑,必定不会再侍奉我了。”
“这霍荻性格也是相当刚直,你父亲麾下的人怎地都如此耿介?”
“跟父亲的性格有关,父亲本人就是桀骜不驯的,他其实只是恃才放旷、冲撞天威,但绝无觊觎皇位、窃夺权柄的野心。”
提起苏崴,苏葭湄心头涌满了复杂。八岁以前父亲对她爱如掌珠,她记忆深处一直有一个不曾被岁月褪色的场景:父亲将她抱在膝上,手把手教她抚琴。
八岁之后,有一次,苏葭湄走到父亲书房,看见放在案上的凤尾琴,忍不住伸手拨了两下,忽然,她感到背后刺来一阵冰寒的冷意。
回过头,是父亲站在那里,眼如冰刀般盯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后来,她再也不敢碰父亲的琴。
“等小湄过九岁生辰,爹就送你一张琴。”
可是,九岁生辰那天,父亲没有出现,她也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和祝福。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庆过生。
“野心是随着人的势力增长而渐生的,人皆有野心,只看有没有合适的土壤,让野心这颗种子发芽。”奕六韩就苏崴有无野心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苏崴不知敛抑,居功自傲,立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其亡必也。”
苏葭湄想了想,说道:“父亲一向不喜伪饰。梁国与草原五部兵戈不断,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泷河两岸炊烟断绝。
自从我父亲镇守北疆,才将胡人逐出中原,草原五部再不敢擅入我境烧杀抢掠。
梁国皇帝自己无能,训不出一支像我父亲手下的玄甲兵那样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军队。
我父亲保家卫国,立下盖世功勋,还要他不居功,那就不是桀骜不驯的苏崴了。”
“你父亲麾下这支玄甲兵,和我父亲麾下的那支神策军,到底孰强孰弱,如今终于刀兵相见。”
奕六韩说的正是目前东线陷入胶着的战争。
苏峻谋反,兵分两路,西线由苏峻亲自率领,本想从西边绕路攻入京师,没想到如今折戟沉沙,苏峻授首。
东线是从苏峻的老巢寅州直接南下,只要攻下瀛关,就可进入京畿之地。
然而,瀛关易守难攻,乃是梁国北部的最险关隘。
梁国皇帝早就派叶振伦驻守瀛关,修筑高墙坚垒,积草屯粮,严阵以待。
东线的叛军是由苏崴麾下的玄甲兵为主力,而叶振伦麾下最厉害的一支军队叫做“神策军”,因梁国最高军衔有三:天柱大将军,天策大将军,天骁大将军。叶振伦正是天策大将军。
民间常以军衔称苏崴,却不以军衔称叶振伦,而是称叶振伦为“叶江州”。盖因苏崴以军功震慑宇内,叶振伦其实也军功赫赫,却深加韬晦,只以任江州行台时、惠及百姓的政绩为佳话,是以民间尊称他一声“叶江州”。
奕六韩既然提到叶振伦麾下的神策军,苏葭湄就顺便问及奕六韩的高临之行,夫妻俩数月暌违,此番枕席缱绻之后,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奕六韩将他离开玉井山之后的经历给苏葭湄讲了一遍,讲到阮湘和小柔,苏葭湄心间泛起淡淡酸楚:“夫君会纳她们为妾吗?”
奕六韩当然不会提歌琳的话“你休了小湄,我就让你纳她们为妾。”
只道:“女人太多了麻烦,我要惜精保肾,争取每晚多给你和小歌几次。”
“……”苏葭湄无语。
这晚,夫妻俩相拥相抱,彻夜长谈。
直到东窗渐白时,苏葭湄支持不住,在奕六韩怀中沉沉睡去。
奕六韩却是整夜未眠,轻轻掰开被她枕住的胳臂,起身洗漱,随意用过早饭,便去处理军务。
苏葭湄睡醒后,先去霍荻房中,发现他果然已经不辞而别。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苏葭湄怅然叹息。
回到房里,将亲兵搬来的奕六韩的随身行囊收拾了一下,奕六韩离开高临时叶嘉妍给了他好几身衣物,苏葭湄将这些衣物倒腾了一番,每一件内里靠近心脏处都绣上“湄”字,才又折整齐放回行囊。
中午,奕六韩回来让苏葭湄收拾行李,大军要开发了。
王赫将军派了快马来,说叶振伦有谕令传到,让儿子速速去瀛关。</n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