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葭湄一惊,连忙端起白玉杯起身。
侯本中是葛冲帐下将领,也算是她父亲的旧部,而且纳了李元秋为妾,曾在苏葭湄授计下烧了庸城粮仓,立了大功。
“叶将军娶了一个能谋善断、不让须眉的佳偶良佐,这杯酒敬叶将军和叶夫人,愿你们鸾凤和鸣,永结同心!”侯本中以袖掩杯,仰头而尽。
奕六韩笑道:“此战侯将军立了大功,若非将军计烧粮仓,动摇敌军士气,我军也不能轻松破城!”说完也满饮一杯。
侯本中不称“小姐”而称“叶夫人”,这个称呼,让苏葭湄心中像打翻了蜜罐,甜蜜的汁液肆意流淌,眉梢眼角都是喜色,对侯本中道:“多谢侯将军,元秋半生飘零,得遇将军,如菟丝依萝,孤雁得侣,愿将军勿负美人恩,善加珍惜。”
语毕,仰头将一整杯酒倾入喉中,顿觉辛辣的酒液如同烈火般,从喉咙一路烧灼到心肺,一时胃中翻涌,很快小腹也疼痛起来。
“夫君,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先退席。”苏葭湄微侧身子,对奕六韩低声说。
奕六韩向她脸上看了看,只觉她脸色苍白,正想给她拿拿脉,王赫将军手下的段克己敬酒:“少将军!”
“行,你先回去吧。”奕六韩说着,赶紧面朝段将军,端杯起身。
苏葭湄带着身后两名侍女,悄然从侧门走了出去。霍荻见状,也悄悄退席,他是苏葭湄的贴身侍卫,自然是寸步不离的。
侧门外是一个小院落,远离了宴厅中的笙歌管弦、宾客喧哗,外面是暮春时节的清明月夜,夜风轻拂,树影参差。
月光透过青松翠柏,洒下星星点点的银辉,一道折廊通向后院,苏葭湄在廊中横栏坐下,透一口气。
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她才站起身。
这时,她看见对面一排矮屋里走出两人,一边系裤带一边说笑,那独特的口音,正是野利语。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开怀大笑。
风吹动他们头顶的树枝,在他们身上漏下一片闪烁的银色光斑。
苏葭湄赶紧侧过脸去,转身要走。
“苏夫人!”勒内的声音急迫。
苏葭湄只得停下脚步,徐徐回身:“两位头领好!”她微微一福见礼。
阿部稽有点怪勒内多事,这时候叫住夫人作甚。
勒内却不管,搂住阿部稽的肩就带他上前,两人在廊外向苏葭湄躬身行礼。
“夫人怎么退席了?”勒内关怀地问。
“喝了一杯觉得身体不适。”苏葭湄答道。
“是,这酒烈,像是嵩川一带的高粱烧酒,我们胡语叫做阿刺古那。听说苏峻是寅州行台,那里地近嵩川,大概是从那里带过来的酒。”勒内用熟练的汉语对苏葭湄说。
苏葭湄想了想,觉得有理,确实不像庸城当地的酒,苏峻行军带着酒走也是可能的。
想不到勒内还有这个特长,能品出酒的产地,苏葭湄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触到他浅蓝眸中的温柔,她心里一颤,忙转开视线,对阿部稽道:“书盈好吗?”
自夜袭那晚阿部稽冲上紫光宫,带走柳书盈,苏葭湄就再没见过他们。今晚这是首次与阿部稽面对面,自然首先想到柳书盈。
阿部稽眼里漫开深深思念,月光下他冰雕雪刻的容颜,浸透了爱的光辉,用生疏的汉语缓缓道:“她很好,她在定昌。”
自从奕六韩带兵援救黎阳,就由叶靖和张秀才镇守定昌,歌琳、柳书盈、唐虞等女眷,都留在了定昌。
“那就好。”苏葭湄颔首,“两位头领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夫人,请等一等!”勒内连忙说,“我和阿部稽想请夫人帮个忙!”
阿部稽侧首看勒内,灰眸里满是惊愕。</n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