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纹丝未动。

玛阿特轻轻叹息：“她说的是实话。”

奥西里斯和托特见状，也不由叹一口气，心中失落。

玛阿特并没有动用审判神力去问姆特，姆特的话语却还是飘上了金色天平，就说明她是主动坦白，并未设防。

力量弱于玛阿特的底比斯诸神接受了审判，力量不亚于玛阿特的姆特又主动坦白，答案都是“不知”。

那他们就是真不知道阿蒙逃到了哪里。

阿蒙抛下他的妻子从神，独自逃遁，而他的妻子从神对他可能逃去的地方一无所知，这简直是最淡漠无情的主神了。

奥西里斯知道，没有线索，就这么硬找，就算他的父母地神盖布和苍天女神努特回来，倾力联手，也是希望渺茫。

毕竟努特和盖布只管天地。天地之外，他们的权柄也延伸不到。

奥西里斯沮丧而焦急地思虑着对策。旁边托特突然低声道：

“奥西里斯神，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便朝着会场另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

奥西里斯迈步跟上。身后玛阿特收起金色天平，鸵鸟羽毛捧在手心，肃然如雕像般看守着底比斯诸神。

众神大宴的会场占地极广，且附有神力。众神在其中，所见所听不比凡人强出多少。尤其是拉下令众神不得擅离之后。

这实为软禁的谕令，自行调动赫里奥波里斯的力量集中于会场，形成某种形式的监控与镇压。众神就不像在外面那么耳聪目明，稍微离得远些说话声就听不到了。

托特带着奥西里斯来到无人角落，嗓音尖锐而优美地道：

“奥西里斯神，姆特虽坦白自己不知道阿蒙的行踪，但她的话透露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

“什么？”奥西里斯立即问。

“姆特说阿蒙的所在无限高远，还说如果阿蒙不想被找到，就算天地同力也不可能发现。

“这说明阿蒙很可能会逃到天地之外。”

奥西里斯点点头。这是合理推断，却算不上有什么价值啊！笼统说天地之外，还是没法定位。

“奥西里斯神有所不知：前夜拉神携本本石深入地底，察看蛰伏的阿波普时，阿蒙也随太阳船一起。

“当时在地底，阿蒙对被阿波普吞入腹中的塞拉皮斯·普塔赫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甚至想违抗拉神谕令留在地底，追踪阿波普腹中的塞拉皮斯·普塔赫。”

奥西里斯眼前一亮：“托特神的意思是，阿蒙还会去找塞拉皮斯·普塔赫？”

托特点头：“姆特的坦白，除了说阿蒙可能会逃到天地之外，我认为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阿蒙的出生恐怕就在天地之外。

“阿蒙逃遁时，隐秘神力爆发，其中蕴含的虚无缥缈意味，不知奥西里斯神可有感觉到？”

“是的。我有感觉。”奥西里斯道。

托特：“阿蒙和塞拉皮斯·普塔赫，都是我的神目不能直接看透的神。塞拉皮斯·普塔赫自称出生于天上，其意多半也是天地之外。

“所以阿蒙和塞拉皮斯·普塔赫，怕是出身相似，源流相近。

“阿蒙独自出逃，如果只是为了躲避抓捕，可能不会去找塞拉皮斯·普塔赫；但如果他真有什么密谋，想要做成什么事，便不会轻易放过塞拉皮斯·普塔赫。”

奥西里斯听得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托特继续道：“塞拉皮斯·普塔赫虽被吞噬，却尚未陨落，且有从神可以感应到他。当务之急，切不可让他的从神落到阿蒙手中！

“我愿亲自前往地底，与赫努姆神一同保护塞拉皮斯·普塔赫的从神哈忒美赫。同时让玛阿特前往孟菲斯，请塞拉皮斯·普塔赫的其他从神来众神之乡。”

“你亲自去？”奥西里斯急切道，“托特神，你代行法老权力，这里离不开你啊！”

托特自嘲一笑：“眼下这种局面，早已不是我所能掌控。

“奥西里斯神，你要知道：如果阿蒙不是凶手，或者拉神遇刺的消息泄露，众神激愤起时，第一个遭受非议的就是我啊！”

奥西里斯无言以对。

“现在只有身为拉神血裔的你能够主持局面，奥西里斯神。”托特继续道，“只有你的品格与威望能够服众。现在的我，如果继续呆在你身边，反而会削弱你的公正。

“我将前往地底，换狩猎女神涅伊忒回来。作为索贝克的母亲，知晓真相的她，应当能约束儿子的莽撞。这样还能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奥西里斯心中豁然。这才明白当初要换舒和泰芙努特回来时，为什么会选择赫努姆和涅伊忒两位大神作为代替。

赫努姆是尼罗河源头的守护神。尼罗河是埃及的母亲河，所以守护尼罗河源头的赫努姆，也有着治愈生命的权能。当初将拉神中毒的消息透露给他，是为了让他为拉神治疗。——当然最后没有成功。

而古老的狩猎女神涅伊忒，当初托特提议让她也知道真相的时候，奥西里斯还不明所以。现在看来，智慧之神早就料到，她的儿子会不满他们的遮掩，带头挑事。

奥西里斯被托特的睿智与缜密折服，更加不愿他离开自己身边。

但托特心意已决，最后安排道：

“我留在地底，我的两个女儿就不适合再跟着了。让她们回来，协助她们的母亲。与众神一样，不得擅离。请奥西里斯神另派信使，沟通地上地下。”

说完这句，就微微颔首，向奥西里斯告辞：

“局势艰难。上下埃及的重担全赖奥西里斯神一肩挑起，请务必振作。如果我在地底发现阿蒙的踪迹，会立即禀报。”

奥西里斯轻叹一声，只好道：

“明白了。我会派赛特的从神阿什作为信使。托特神放心去吧。”

托特点头，转身朝会场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稍作犹豫，还是回头说道：

“拉神身边，最好还是不要让伊西斯女神独自服侍。可以让奈芙蒂斯女神一起，或者代替伊西斯女神。伊西斯女神聪慧机敏，换她来会场，可以帮助奥西里斯神更好地主持局面。”

奥西里斯眼中重新闪过亮色，重重地点了点头，目送托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