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衣终于明白,余秋雨递茶给自己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为何会有些古怪。纵使他不识鬼面下的真容,但一个人的声音却是无法改变的。当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余秋雨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风流韵事自然不惧为外人知,但这般卑躬屈膝、俯首称臣于一女子足下,足令这位江湖少侠汗颜无地。
楚寒衣突然有些同情他,想必他被花无艳操控已久,处世才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楚少侠在这里慢慢选酒,我到外面等候。”
余秋雨一只脚刚跨出酒窖,又缩了回来,转首望着楚寒衣,踌躇不决,欲言又止。
楚寒衣道:“你还有话要说?”
余秋雨思虑再三,终于道:“算是忠告吧。花无艳心思缜密,你切不可探寻方才听到的异响,否则只会引祸上身。”
楚寒衣微微一笑:“你似乎对花无艳颇为忌惮。”
余秋雨叹息了一声:“你一定奇怪我为何甘愿为其驱策,我……唉……”
楚寒衣见他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说道:“我向来不喜探究别人心事,你不必对我言明。我只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机会脱离花无艳的魔掌,可愿离开?”
余秋雨的脸色突然煞白:“不,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能……”
他边说边退,转身跑了出去。
待余秋雨的身影消失,楚寒衣的目光缓缓转向地上满列的酒坛,口中轻吐:“第三排中间……”
足尖点地,身形倏转,已轻轻落在“般若酒”前。
余秋雨说的很隐晦,但他已听出话中的意思。
楚寒衣拍开泥封,酒坛里果然是空的。他双手一握坛口,试着提起坛身,酒坛却如千斤大石,屹立不动,原来坛底与地面竟是相连的。
楚寒衣思忖片刻,将坛身左转,仍是不动,再向右转,坛身轻滑间,酒窖的右壁倏然开了一个大洞。
心神一凛,略一迟疑后,他取下石壁上所置的红烛,飞身跃入了洞中。
洞身狭长,只能容纳一人进入。幸而楚寒衣身材瘦长,不至于觉得吃力。
此刻,这名鹰族王子便如四脚蛇一般,借着烛火的微光,缓慢向前爬行。
腥臭的污泥和蠕动的虫子不时从头顶掉落,但楚寒衣已不介意。经历了这么多世事后,此时的他已蜕去王族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傲气,更多了一份坚毅和隐忍。
大约爬行了八丈左右,楚寒衣有些懵了,泥洞的尽头竟又两条分叉的泥道,是该往左行还是该往右行?
时不我待,楚寒衣先选了左边的泥道。继续爬行了五丈左右,已来到泥洞的尽头。
挡在出口处的是一张光洁的壁纸,几缕光线从纸缝中透了进来。楚寒衣伸出食指,在纸上点了个小洞,举目望去,但见小洞外雕梁画栋,竟是一间华丽的屋子。
屋子中间是一张梅花小几,几边一人正襟危坐,只见他大约二十多岁年纪,头戴玄冠,身着道服,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丰神俊朗的面上隐隐透着清高傲气。
楚寒衣正暗自赞许此人风采气度,却听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两名白袍侍者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楚寒衣认出,这两名侍者乃方才所见,花无艳面首中的其中两个。
那两人恭声道:“羽客请用膳。”
两人还未近前,那道人却霍然起身,扬手将那菜盘打翻,霎时满地狼藉。
盘子落地之声盈入耳中,楚寒衣方自明白,刚才经过隧道时听到的异响,便是源自于这种声音,想来此人已不止一次打翻菜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