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雨的想法着实有些大胆,把严世真吓一跳。
可是,也是有她的考量的。亲事讲的是门当户对,云进同活着的时候,黎家门楣虽然稍稍低一些,但是黎歌是巨大的希望,这门亲事,也算得上的门当户对。如今云进同去了,云家门楣无依,如果自己再支持不住,去了,眉儿的境况更加孤凉。
世事,又是如何难测?叫她如何放心?她当年嫁入云家,算得上的高嫁了,不少人都羡慕不已,可是早年她受了多少苦,她很清楚,只是难以对人言说。
眉儿是云进同的掌上明珠,云家唯一的骨血,她的小宝贝,她舍不得让眉儿受一点委屈。为眉儿的未来能够平安顺遂,这些日子,她思量再思量,谋划再谋划。
“与眉儿定亲的那孩子虽然优秀,毕竟年纪小,心性未定。我与进同不在了,这以后的婚事如何,也说不定,只让眉儿长大后自己决定吧。你也要为她把把关。”
李湘雨的话越说越像托孤。
严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大概是病人的偏执吧,又不能与她争执什么,只能缓缓劝着,“事情不会那般糟的,你宽一宽心。以后我会经常来看眉儿的,你不要如此灰心。”
“严兄,你是好心来为我看诊的,我却执意将身后之事都托付给你,教你平白多了许多烦恼。还请严兄不要生气,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娘家人不可信赖,云家几代单传,更没有可托付的人,以我年轻时的经历,我也不放心将眉儿托付给黎家。我唯一放心的人是你,是你与进同十多年的情谊。求你收眉儿为义女,代我和她父亲,照顾她。”李湘雨声音凄切,说着泪落如雨。
“云弟不在了,眉儿以后我自然会多加看护,但是眉儿以后的亲事如何,还是要你这个做母亲的拿主意。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眉儿如果听到了该多伤心?”
严世真竭力劝说着李湘雨,可是话音一落,门外却传来抽泣之声。真让他不幸言中了。
李湘雨哑然,严世真也一愣。
云姝满面泪痕冲进内室,委屈万分道:“母亲是不想要眉儿了吗?眉儿是哪里做得不好?这些天眉儿一直在努力把所有的事都做好,母亲要是不满意,眉儿重新做便是。母亲怎么能不要眉儿呢?”
李湘雨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把云姝揽到怀中,哽咽道:“母亲怎么会不要你呢。眉儿懂事又能干,这些天把家中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母亲都看在眼里。母亲只是希望多一个人来疼眉儿。你严伯父待你这么好,他若收你为义女,以后你就可以少操持些家事,有更多的精力去读书了。”
严世真在旁边看得心酸不已。
“母亲是在骗我。你刚刚明明把话说得那么凄切!”云姝是个极聪敏的,小小年纪就不那么好哄骗了。
李湘雨道:“母亲所做一切,自然都是为你好。你严伯父认你为义女,以后像你父亲一样疼爱你,不好吗?你不是一直想认识外面的世界吗?你严伯父可是游遍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以前你父亲没有带你去的地方,你严伯父都可以带你去,难道不好吗?”
云姝泪眼朦胧的看了看严世真,转头道:“我也想要母亲一直疼爱我。”
“母亲自然会一直疼爱你,傻孩子。”
“真的?”
“真的。”女人果然是善于撒谎的,绕了几圈,又把哭糊涂的孩子给绕进去了。
“严兄?”李湘雨满眼诚恳的询问。
“如果你能安下心,不再多思,好好养病。”
严世真很清楚李湘雨的病情,只是他谁都没有说,这个家中没有一个人能扛大梁,他不能把这个担子交给一个年幼的孩子,或者本就病的一塌糊涂的病人。他只是恨自己医术有限。
李湘雨忙点头不已。
严世真低身对云姝道:“眉儿聪敏又懂事,严伯父十分喜欢眉儿。不知道眉儿愿不愿意认严伯父为义父,让我像你父亲一样疼爱你呢?”
云姝看着严世真眼中的和蔼和语中的亲切,心中的警戒与拒绝稍稍放下。“严伯父跟父亲不一样。”顿了顿,“眉儿也喜欢严伯父。”又看看李湘雨,“这样好吗?父亲会不会生气?”
“傻孩子,多一个人疼爱你,你父亲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李湘雨满面泪痕的笑道。
云姝对严世真福了一礼:“多谢严伯父抬爱,愿意认眉儿为义女,眉儿以后一定像孝敬父母一样孝顺义父。”
李湘雨见她虽然脸上眼泪鼻涕还未干,话却说的四平八稳,这些日子倒磨练出来不少。为云姝拭去眼泪,对严世真笑道:“择日不如今日,这个认亲礼就今天吧。”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做周全的准备了。
严世真点头点。
李湘雨努力坐直身子,“柏香。”
方才屋内的谈话,柏香也听得心酸,进来时眼睛还红着。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