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在廊檐下,就听见屋内女子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声音,好不热闹。却是云姝与焕梨正手脚并用的描述事情经过。
黎夫人却听得心下一沉,难道李湘雨知道自己的女儿欺负了黎歌,还在玩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实在太可恨了,努力隐了面上的薄怒,跨步进屋去。
刚进屋她还以为自己晃了眼睛,满屋子人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黎夫人眨了眨眼睛,仔细辨认一番,挤出笑道:“这是怎么了?满屋子的花仙子啊?”
“黎夫人来啦!”李湘雨笑呵呵的走出来。
黎夫人看她不由怔住。李湘雨眉心一点朱红分外夺目,衬托的容色愈发明媚。“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歌儿?”
“你见到歌儿了?”李湘雨笑意盈盈,指指自己的眉心,“没错,我这正是他的好手笔!”
黎夫人本来是要问罪的,一听儿子的“好手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我,还有我,这也是黎哥哥的好手笔!”云姝冲出来转了个圈,还努努嘴,展示那飞出天际的八字胡。
焕梨正要冲出来,却被桂枝一把拉住。
黎夫人愕然。“这是怎么了?我见黎歌一身污彩回来,只道他闯了祸,正来赔罪,却不知道竟然闯出这么大的祸。”
李湘雨笑道:“没什么,只是孩子间的玩乐而已,我也有幸参与一笔。黎歌那孩子方才已经向我赔不是。我对眉儿教导无方,受之有愧,你可不要再责怪歌儿了。眉儿,把你黎伯母吓得不轻,快过来赔罪。”
云姝道:“是眉儿与黎哥哥画风筝,却不想玩乐起来失了形象,眉儿不怪黎哥哥,我们玩的很快乐。希望黎伯母也不要怪黎哥哥。惊吓到黎伯母,是眉儿失礼了,请黎伯母海涵。”说罢端端正正矮身一礼。
“哪里,哪里。”连李湘雨都被儿子殃及,黎夫人哪还敢有怨气,云家不追究便好。赶紧扶起云姝,笑道,“到底是黎歌莽撞了,我待会就让他来给你赔罪。快给眉儿沐浴更衣吧,瞧这小脸儿花的。”
说罢在云姝鼻头上刮一刮,本想逗逗她,却刮下来一指的粉彩,不由哑然。
云姝咯咯笑起来,李湘雨也忍不住笑起来,黎夫人尴尬的陪笑。
云家人并不认为此事有多严重,是以也未加以隐瞒,一下午,也风传到黎远芬的耳朵中。
晚间回来,黎远芬便问夫人是怎么回事。黎夫人自然要给儿子打掩护,这事云家都不追究,没必要再让儿子为此挨训,便含糊讲了一遍。
即便如此,黎远芬依旧大怒,把黎歌叫过来,一通训斥,让他早起对着室内孔夫子的画像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
云进同读书时曾与黎远芬同一个学院,虽然交情不错,但相交只有一年,其后黎远芬中了进士,便离开学院,做官去了。
黎远芬能读书是家人很不容易供出来的,背负了一个家族的希望。他虽然考中进士,但是没有金银打点,他也不善于在官场中打交道,自然没有人提携,十多年来都只在外地,做个小小的知县。
云进同不一样。云家是书香世家,云进同的父亲云璋秋在世时,虽然官职不是特别高,却与不少同僚交好,在官场上混的还是可以的,只是由于身体抱恙,早早离开了官场,在家中修养,却也没能多熬几年。
当朝宰相柳澄江,即是云璋秋昔日好友。
天成七年,柳澄江干掉了自己的对手夏安,晋身为相,在朝堂上积极扶持自己的势力。正好云进同服完母丧归朝待职。
出于礼节,云进同带上贺礼向柳澄江道贺,二人一番长谈,没想到成全了云进同的仕途,他被留在京城任职。这几年颇得柳澄江赏识,屡有升迁。
黎远芬官运不顺。去年进京述职的时候,不期遇到云进同,倒了一番苦水。云进同有心帮这个同窗,积极上下活动,今年黎远芬便被调到京城任职。虽说职位与之前是平职,但京官与外地官员不可同日而语。
来到京城后也是云进同多方照应,甚至让他们一家借住在自己家中。黎远芬还是感激这个昔日同窗的帮助。
但是黎歌不同,他是个难得的天才。从他刚会说话,黎远芬便知道,他是上天给黎家的恩赐。黎远芬深知自己仕途有限,便把黎家的希望寄托在黎歌身上,在教导上不遗余力。
黎歌小小年纪便有“神童”之誉,一半是天资,一般是黎远芬的殷殷教导,他决不允许黎歌的成长之路上有任何偏差。一番训戒,希望黎歌能以此为警。
黎歌对此次训戒的感受却与以往不同。之前他若犯错,父亲的训戒让他满心悔恨,并暗暗告诫自己绝不会再犯,不可有负家族的期望。
他早早开始读书,几乎没有玩乐的时间。今天他做出如此张狂的行为,受到批评,他并无不满,反而在张狂中体会到饱满的快乐。即便跪在孔夫子像前,想到在云姝的指甲上涂抹,想到给云姝画的飞到天际的胡子,他便忍不住憋笑,憋到肚子疼。
第二日仍是休息日。罚完跪,黎歌两腿行动很是不便,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异常而担心,黎歌借口去学堂温书。黎夫人对他劝解一番,才放他走。出了青云馆,他便控制不住两腿。
云姝远远望见他,便满怀欢喜的赶上去,只是越走近越觉得他的走姿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