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早已料到,只要上官渊倒戈,刘义谦的倒台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想道,我的使命,真的要正式启动了吗?如果是说之前十几年父亲故意营造的夫子反目、家族不和的假象是长长的铺垫,那么,随着刘义豫正式起兵,我不得不真正登场了。
爹,我们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吗?
关若飞见陆望听了上官无妄也随着刘义豫起兵反叛的消息,脸色平静,不由得有些暗暗吃惊,问道,“你早已知道了吗?”陆望问道,“知道什么?”关若飞说道,“知道刘义豫会反,知道上官无妄会叛。”陆望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关若飞有些迟疑地说道,“那天,李念真与你说的。。。”陆望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也只是推测而已。”关若飞并不知道,后来李念真在陆府向陆望偷偷报信,两人的一番谈话。更不知道,那个晚上,陆望与父亲在家庙中,母亲的牌位前,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关若飞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那日李琉璃来你府里,我也回府。刘义豫正在我府里,与我父亲饮宴。后来我问父亲,刘义豫来府里做什么。父亲也只是让我别多管闲事。看来,那天刘义豫也是来拉拢我父亲的。不过没有得逞而已。”陆望说道,“那是关将军一片忠心为国。不过,被他拉拢的也不少,不然,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个局面。”
关若飞点头,感叹地说道,“哎,人心隔肚皮。不过刘义谦也是自作自受。将士们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受那崔氏兄妹的鸟气,实在是让人心寒。很多人也就不愿意为刘义谦卖命了。若不是为了百姓,我也不愿意为刘义谦穿上这身铠甲。难道为了这些泼皮无赖去送死吗?只是怕苦了百姓,勉强而为罢了。”
院子中的军官们一片肃然,有人偷偷抹泪,大家的脸上都是一片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一个校官说道,“我们都是有爹娘儿女的人。谁愿意为了他们这些酒囊饭袋去流血送死!只是我们的亲人和同胞也是城中的百姓,刘义豫带了狄人军队攻城,我们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同胞任人宰割呢!唉!”
陆望也在心中感叹,百姓如刍狗,在这些野心家的眼里一钱不值,却有着最珍贵淳朴的感情。关若飞带到陆望府上的军官都是自己的心腹手下,因此说话也了无顾忌,直截了当。他对陆望说道,“唉,国家不幸啊!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仗,也是难打。现在军心涣散,城里能撑多久还很难说。”
陆望说道,“你今日来干什么?”关若飞见院子中都是亲兵,并无外人,便说道,“我来接你们走。刘义豫已经打算要出逃了,允许带一部分朝官。”陆望轻蔑地问道,“他要往哪儿逃?逃得出去吗?”
关若飞脸上也有不屑之色,恨恨说道,“西蜀。我父亲会亲自护卫,二殿下已经赶过来接应。”
陆望听了,冷笑道,“他的后路倒是找好了。连与京城百姓共存亡的姿态都不愿意做一做。”关若飞听了,也面有惭色,小声地说,“父亲要我来接你和尚书等府中之人。”陆望问道,“去哪?”
关若飞说道,“和刘义谦一起去西蜀啊!”陆望哼了一声,说道,“要我和他一起逃走,还不如把我埋在京城。”关若飞有些着急,说道,“不是和他一起逃。我们要保存实力。更何况。。。”
他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更何况,二殿下也带兵出发了。往后,更可从长计议。”陆望心里清楚,此次二皇子刘允中绝非普通的“接应”,恐怕还留有后手。不过,自己已经选择了留在黑暗中,就不会为了害怕和恐惧去奔向光明。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暗说道,若飞,你我就此别过吧。让我在黑暗中注视着你们,等待着黎明。听着关若飞焦急的语气,看着他热切期盼的眼神,陆望硬下心来,冷冷地说道,“我不走。你不要管我了。”
关若飞一听,简直要炸了毛。他双眼圆睁,眉毛倒竖,一把拽住陆望的衣领,怒吼着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疯!现在不是耍个性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上官无妄和刘义豫带着狄人的军队已经打到了外城。城里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不走,就走不了了!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送死!不!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好兄弟死在那帮杂碎的手里!”
陆望纹丝不动地站着,任由关若飞一脸青筋、满头大汗地对着自己咆哮。待关若飞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等待他的回答时,陆望平静地说道,“谁说我要留下来送死了?”
关若飞一脸惊诧地看着他,问道,“难道你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不成?”陆望淡淡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又不是刘义谦,我怕什么?刘义豫那里,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关若飞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陆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留下来,投奔刘义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