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看了桌上的字,显然是在意料之中,微微一笑。陆望却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早已知道?”陆显沉声说道,“那日府里失火后,陆宽一直在调查者衣料的来路。”
陆望点头,记起了当时陆宽当时拿着衣料而去的情景。陆显说道,“这确实是一种很少见的布料,回龙锦。正如你所说,它的特殊之处还在于,有金线绣纹。这就大大缩小了我们的查找范围。后来,陆宽循着蛛丝马迹,查出了这布料是出自刘义豫拥有的一家私人工坊。”
陆望沉吟道,“那此事断然与他脱不了关系了。若不是亲信之人,怎么能得到魏王把这衣料赏赐给他穿。只是这凶手也太不小心,怎么穿着这衣服来行凶?难道是有意构陷?”
陆显说道,“我也考虑到这一层。所以让陆宽去暗中彻查。因此布料珍贵,出自该工坊的衣料都有登记。这半个月内,有一人以袖子污损的原因,又登记重新领了布料。登记的时间,恰巧是纵火后的第二日。”
陆望问道,“哦?是谁?”陆显捋着胡须,说道,“是一名与刘义豫来往密切的江湖人士。”陆望沉思道,“江湖人士?难怪此人作案手法老道,而且心思狠辣。”
陆显点头,说道,“刘义豫正是利用了他江湖人士的身份,如果成功,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你,重创陆府。如果没有得手,也能让陆府乱上一阵,更可能疑心到崔如意身上。他便可乱中取利。”
陆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回京都不过数日,与他有何冤何仇,为什么要致我于死地?”陆显垂着眼睛,说道,“你的存在就是个过错。”
陆望不解,问道,“干掉我,他也得不到皇位。”陆显叹了口气,说道,“大概还是想引起朝廷的纷争,他好浑水摸鱼吧。”
陆望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心里还有没说出来的话。”陆显说道,“但愿不是如此,也不至于如此。我也只是推测,想趁乱引起纷争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陆望虽然心里狐疑,但也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陆显不愿意说的话,他再怎么追问,也没有用,撬不开他的嘴。他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显微微一笑,问道,“你关心陆府的未来吗?”陆望垂着眼睛,说道,“我是为了娘亲和爱我的人。”陆显听他提起过世已久的陆夫人,身躯微微一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说道,“我的打算,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望冷笑,问道,“又要提那可笑的所谓使命了?但是到现在又不肯告诉我。我真想知道你唱的是哪出戏。”陆显转过身去,看着书房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字。
陆望的眼光也落在那幅字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陆望心里微微一震,这正是先师段夫子留给陆望的遗训。
他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了书房。门外,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的衣领上,钻进衣襟,打湿了袍服。脸颊上热热的水滴下,与冰凉的雪花交融在一起,滴在脖颈上。陆望伸手一摸,也不知是泪,还是雪。
十日后的陆府京郊别院中,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正在竹林边喂鸟。他伸出骨节分明、温厚有力的大手,把晶莹的米粒洒在空地上。一群小鸟呼啦啦从林中飞起,落到空地上,悠闲地啄食米粒。
有的鸟儿一边啄食,一边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陆望看着这些饱食的小鸟,满意地笑了,这大概也是他回京都以来,难得的开怀时刻。
此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陆望越走越近。陆望却没有回头,仍然洒着米粒,轻快地说道,“若飞,你可别把我这些朋友吓跑了。”
来者正是关若飞。他一脸疑惑地望望四周,丈二摸不着头脑,问道,“朋友?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陆望笑着回头,把手中剩下的米粒往他脸上扔去,指着在地上啄食的小鸟,说道,“喏,就是这些小东西。”
关若飞不好意思地抹掉黏在脸上的米粒,爽直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交了一群会隐身术的朋友,他们不愿意见我呢。原来是不会开口说话的。”陆望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欺负它们不会说话?它们可比人有感情。”
关若飞笑着说道,“几日不见,你骂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陆望说道,“我可没有骂人。是你越来越爱联想了。”关若飞说道,“我可没听错。不过你骂的也不是我。倒是这京里一群没心没肝的高官老爷们。”说罢,与陆望对视,哈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