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容颜明丽的少女,头上钗环叮咚,披着大红的猩猩毡,淘气得把手放在身后,嘟着嘴说,“真没意思。若飞哥要是不说破,他肯定猜不出来。”陆望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钵,把它交给朝云,作势要敲她的头,“人小鬼大。这山里,谁还有这样一双手。”
“快去煮茶给我们喝。”朝云吐了吐舌头,挽着陆望的胳膊,就要往精舍走。关若飞掸了掸身上的雪,同陆望一起往精舍走去。猴媚娘也手舞足蹈地跑到陆望身前,哇啦哇啦地叫上一通,指着韦朝云与关若飞,又指指自己。陆望笑着说,“媚娘在邀功呢。你们俩待会弄点好果子给它。”
韦朝云用手刮了刮猴媚娘那张毛脸,笑说,“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关若飞向陆望问道,“那小白猴是媚娘的孩儿吗?生的真可爱!比媚娘漂亮不少。”猴媚娘抱紧了怀中的小猴,竖起毛发,瞪着眼睛,看着关若飞。陆望偷偷对关若飞说,“你可别说它坏话。这是媚娘和山里的野猿生的,它也宝贝的紧呢!”
关若飞闻言,笑嘻嘻地说道,“媚娘也是天生丽质的,这小白猴也可爱。”媚娘便龇开大嘴,大摇大摆地往前跃去,抢先一步钻进了精舍。关若飞看着韦朝云挽着陆望的手,一边走一边打趣道,“看来你在这山里是真的清修啊,不近女色,连母蚊子都见不着一只。”
韦朝云低下头,斜眼瞪了他一眼。陆望推开门,笑着说,“大冬天的哪来蚊子。偏是你这多嘴的来骗茶喝。知道我们有好茶过冬就来候着。”朝云连忙接嘴说,“这可冤枉死我们啦。你看看这雪下的紧,我和若飞哥可是脚都要走烂了,都快冻成肉干了。”陆望和关若飞同时大笑。
陆望说,“傻丫头,肉干是风吹干的腊肉,可不是冻出来的。”关若飞找了个半旧的靠背拉过来垫在身后,坐在熟悉的座椅上,摇摇头,“真是何不食肉糜!”顷刻间头上飞来了一个柔软的靠垫,朝云叉着腰说,“好啦,关大将军,您老早点去关外带兵吧,把狄人都赶跑,在我一小女子前逞什么威风。”
陆望笑着把雪水倒进罐里,放在一个红泥小火炉上烧煮。朝云熟门熟路地找出棋盘,搁在床榻的木桌上,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对陆望说,“来,我们手谈一番,可好?”陆望一拂衣,坐在榻上,伸手说,“请。”
关若飞拿起一把蒲扇,钻到小火炉边守着,说道,“我就看不得你们这幅调调。待会水开了,你们两都不准喝,都归我。”陆望一边下子,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可得是水牛才成。”三人对视大笑,屋外飞雪飘舞,屋内暖意融融。
不一会儿,水“咕咕”地开了,陆望与韦朝云收了棋盘,摆好茶杯,便招呼关若飞一起喝茶。雪水煮开的老茶果然香气四溢,又带有梅蕊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三人喝着茶,关若飞看了韦朝云一眼,便说道,“外头空气正好,我出去走走。”说着,便一把抓起猴媚娘和小白猴,走出了房门,把门轻轻带上。
陆望与韦朝云相对而坐,沉默了一会儿。陆望问道,“大雪封山,你们怎么来了?路上危险。”韦朝云咬咬唇,轻轻说,“我要回凉州了。”陆望正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问道,“怎么?你爹过世后,不是把你托付给你的舅舅范元吉照料了吗?范学士待你如亲女,这我是知道的。”
韦朝云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是侄女,但舅舅真的对我比亲女儿还好。但母亲执意要回凉州了,我也只得回去侍奉。凉州离此地相隔万水千山,我以后不能常来了。更何况。。”陆望迟疑地看着她,韦朝云像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她说我也该嫁人了,如果不择个好夫婿,便要随她回去。”
陆望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洒出的茶汤沾湿了衣袖。他无言地放下了杯盏,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你怎么说呢?”韦朝云轻轻问道。陆望沉默了,许久,他开口说道,“在京中择一门好亲事也好。”
韦朝云登时怒了,胸膛剧烈地起伏,一挥手,打翻了茶盏。她直视陆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陆望叹口气,说道,“尚书大人命我终身不能下山。我只是个山林野人罢了。我虽然自误,却不想误了你。”韦朝云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陆望。
门外响起关若飞的咳嗽声,韦朝云惊醒过来,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门,冲向了落满积雪的梅花林。陆望连忙长啸一声,运功高声说道,“百里,千尺,你们去跟着朝云,护着她。”说罢,窗外两条人影便应声而动,跟了过去。
陆望无奈地抚摩着杯沿,痛苦地把头埋在膝间,喃喃自语,说着,“朝云,我是没有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