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斯托卡(下)(2 / 2)跑心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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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迪根本没有心理准备,面朝地面迅速下落,就快要把脸撞扁的一刹那,坠落的身体猛地一滞,甚至还贴心地翻转一下,用脚稳稳落地。文迪奇怪地朝上望了一眼,正好看见格雷格释放完黑魔法的手缩回去。

男爵“死里逃生”,现在准备离开邓洛可庄园。他惊讶地发现,此处守卫极少,只有几个狮卫士兵还在城墙上,其他的人全都被战斗吸引走了。文迪心中念头转来转去,突然一声大喊:“士兵!”

城墙上的士兵闻声看下来:“文迪男爵?”

“败局已定,伯爵令我组织撤退!”文迪装作死战之后精疲力尽的样子,反正他手里的剑也丢了,特别像那么回事。“你们,快点打开城门,之后会有撤军从此离开。”

士兵不疑有他,立刻按照文迪的命令做。男爵让他们先行离开,自己一个人等待后续的溃逃部队。

“溃逃”和“撤退”区别巨大,逃出来的士兵很快就接受了文迪的重新整顿,成为一支撤退部队。等到了狮卫城或别的庄园,至少不会有人嘲笑他们是逃兵,所以他们自然愿意留在文迪手下。只不过,这支颇具规模的部队早已不再思考卷土重来的事,朝着远离邓洛可庄园的方向而去。

格雷格突破阻碍来到三楼紧锁,几个法卫人想要学着格雷格刚才在二楼门外的样子踹开,结果被格雷格拦下。“斯托卡就在里面,后头一定有埋伏,先把其他的肃清。”

法卫士兵仍不相信,上前踢了两脚,果然没有什么动静。格雷格立刻砍下这人的头颅,扔在法卫人的面前:“你们当我是什么?十八岁儿子的母亲、什么气都能忍下来对吗?给我滚!”

格雷格这么一吼,立时又有两人吐血倒下,士兵们这才知道将军是真的生气了,全都转身爬回二楼去了。

三楼空出来后,格雷格一直在门前没有发声。这后头的房间不再多了,也许只有两间,也许只有一间,是炼金道具的储藏室。格雷格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对于一位炼金术师来说,这储藏室里的东西就是最珍贵的宝物,尤其是行外人,碰一下都会让邓洛可大发雷霆。如果邓洛可知道斯托卡最后藏在这里,一定会气得晕过去吧。

楼下的狮卫人还在负隅顽抗,负责指挥的是隶属于邓洛可的将领和副官。其中一处抵抗最激烈的,足有上百人正靠着某处大门组成方阵。

“士兵们,在我们的身后,是因为信任我们,才进去庄园避难的无辜同胞。”士官望着完全变暗的天空发出无助的大吼,“我们毫无退路,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容许敌人伤害我的同胞!给我守住这里!”

“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方汀伯爵放下手中的法杖,“只要你们投降,我们就会立刻停止进攻——”

“法卫人绝不会留俘虏,我们比谁都清楚。”狮卫人举起火把,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死得明白,他们将大门点燃,只要穿过这个火门,后面就是无数瑟瑟发抖的平民。

方汀大惊失色:“你在做什么,平民会被你们烧死的!”他准备使用法术扑灭大火,狮卫人以为他要攻击了,纷纷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要把方汀击落马下。

“全都停止!”

坚强的女声回荡在主堡之外,甚至连格雷格都点了一下沉思的脑袋。以琳不知何时来到了战场,她全身发着圣光,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小小的白色脚印。她跪在将军将士面前,满脸泪痕地发出怜悯之音:“看在圣主的份上!求求你们放下刀剑,你们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仇恨吗?孩子在看、牛羊在看、亡灵在看!结束这场纷争吧,求你们了……

格雷格觉得来不及了,不能让以琳上楼来。他把手按在闭锁的门板上,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线条钻进门缝里,试图寻找需要击杀的目标。门内有什么人撞碎了玻璃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格雷格结束施法,向后退了几步,突然一个黑影撞开门板冲向格雷格,还好后者事先后退了,否则两人将撞个满怀。

斯托卡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全身缠绕着红色的奥术能量,仿佛盔甲和长剑都有人的一切性质一般,向下滴着血液。格雷格尊敬这位和自己交手数次的老伯爵,即使他没了一条手臂,格雷格也认认真真地摆开架势,和他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斯托卡从断臂的患处按出血来,他一直保持自己的伤口不愈合,从而获得新鲜的血液。格雷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必须打断施法,他冲上去砍下斯托卡正在画阵的手,却发现老伯爵像灰尘一样随风散开,消失不见了。

“幻觉法术。”格雷格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踩在脚底,巨大的痛苦让他惨叫出声,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是斯托卡由于恐惧,气息变得紊乱了。格雷格大喝一声在幻象之中精准地刺中了斯托卡的腹部,并将他按在地上。

“恐惧是没办法掩盖的,斯托卡!”格雷格大笑着,一手摸向斯托卡的脸庞。斯托卡知道他要做什么,便扭动脑袋,一口咬住格雷格的手指。由于用力过度,斯托卡扎着利刃的腹部喷洒出血来,染红了格雷格的身体。

这么一咬的确让格雷格更加痛苦了,但这样一来,格雷格不需要摸索就能确定斯托卡面容的位置,他松开压制老伯爵的那只手,猛地盖在他的脸上,食指和中指往眼窝里陷进去。

“啊!”斯托卡也疼得大叫,格雷格弯曲指关节猛地向外一扯,两颗受到眼中挤压、连着血管的眼球被她扯了出来。格雷格向后跳出老远,把眼球往自己流血的眼眶里按去,并用现成的血画下黑魔法阵。他惨叫着跪在地上捂住脸庞,紫色的光芒不断从眼窝和指缝中泄露出来,仿佛正有一只魔鬼要从里头爬出来。

格雷格的惨叫犹如乌鸦的嗥叫,而斯托卡的惨叫就像垂死老牛的叹息,两者混杂在一起传入楼下法卫士兵的耳朵里,没有一个人赶上去一探究竟。以琳已经让空地上的狮卫士兵全部投降,急急忙忙奔进主堡内:“格雷格呢?斯托卡伯爵呢?”

士兵颤抖着指了指楼上,以琳见了就要上去,却被几个好心的军士拦住。“修女,你还是不要上去,”他们说,“你看这紫光和血光,再听这惨叫,上面一定很可怕。等到、等到将军他自己下来了,你再上去也不迟。”

“难道你们就不担心将军的安危吗?”

士兵有些心虚:“将军他这么厉害,没人能击败他。”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以琳奋力推开士兵,执意要上楼看看,却又被一个穿袍子的人拦住,这次是方汀。

“方汀大师!”以琳满脸泪痕,她已经没有力气推走眼前的男人了。

“格雷格正在为陛下杀敌。”方汀的语气冷漠,“我不容许你妨碍他。”

“斯托卡伯爵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以琳跪坐在地上,“他的士兵已经全部投降,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既然如此,难道就不能宽恕伯爵,让他自己做决定吗?”

“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斯托卡……”格雷格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他的双眼已经完好无损,只是眼眶里还盛着血液。“有何遗言要对你的家人说?我记得你有一个蠢蛋儿子,我会转告他的。”

“没有!”斯托卡紧闭着没有眼珠的眼眶,“他太蠢了,蠢到我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我们两个真是投缘!”格雷格大笑起来,然后露出凶恶的表情,“可惜你是狮卫人。”

“格雷格·肯特,你妻子是黑魔法师,你全家都是,所以你们全都不得好死。”斯托卡从背后摸出一把匕首,但他根本无从知晓格雷格在哪里,如果上天能稍微赐给他短暂的视力,他就能发现自己正背对着格雷格说话,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被格雷格识破了。

“格雷格·肯特!”

“劳伦特·斯托卡!”

以琳原本还在踢打方汀的脚,突然听见楼上的两人互相叫对方的名字,那声音里只有无边无际的仇恨,主堡外的夜空中,一颗星星都为之坠落。

终于平静了,从日落吵闹深夜的邓洛可庄园,终于平静下来了。

长剑刺入斯托卡伯爵的后背,并从他的心口穿出。斯托卡惊讶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对着空气说话。

“格雷格·肯特,我诅咒你……”斯托卡的嘴唇微微泛红,“我诅咒你死于战场,永世不得安宁,被我的族人吃光啃净。魔鬼!我的诅咒一定会应验,斯托卡家族……”

格雷格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就把剑拔了出来。滚烫的血泼洒在格雷格的手臂上,奥术能量灼痛了皮肤。这老头,到死都没有一点好脸色。格雷格这么想着,虚脱地靠在墙边喘息。

以琳和方汀同时奔上三楼,发现死去的伯爵和喘息的格雷格。前者扑过去倒在格雷格身上放声哭泣,方汀则微微叹了口气。

“说话注意点,不要说自己。”方汀用法师之间的说话方式提醒格雷格,“要说一些让修女安心的话,而不是让以琳安心的。”

这个难度着实大,格雷格想了好半天,才拍着以琳的后背:“斯托卡决意赴死,我成全了他。现在,他应该正在圣主身边忏悔自己的一生。”

“该死的!”以琳捶了他一下,“谁要听这个!”

格雷格一愣,怪罪般地看向方汀。大师吹着口哨转过身去,谁猜得到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斯托卡已死,邓洛可庄园正式被法卫占领。在庄园内避难的狮卫平民被格雷格遣散,他们已经保证效忠新的国王,属于法卫子民了。

此役被学士称为“邓洛可庄园战役”,这包括吕讷抵达庄园、到斯托卡伯爵战死期间的所有战斗。讽刺的是,在邓洛可庄园发生的这一切,领主邓洛可只不过是次要人物,被称颂的反而是斯托卡伯爵。人们称他失去了翅膀的飞鸟,战死于异地,为了王国鞠躬尽瘁。

格雷格蹲在庄园外的墓地里,为斯托卡的尸体做了最后的销毁处理,并割下他的首级,日后作为震慑敌人的工具。以琳在一旁嘲笑他:“我发现你有收集头颅的癖好。”虽然是嘲讽,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格雷格顿了一下:“战争结束后,我会把他们葬好的。”

“那还有什么用!”以琳哭了出来,“他们已经死了,要一个好墓地,比得上完完整整地活在世上吗!”

“以琳!”格雷格听上去好像很生气,但手上仍是平稳地将斯托卡的脑袋装进袋子里。“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这是战争,有战争就有人死,难道你的圣父就没有和你说过这样的事吗?‘自相残杀是人的罪,我可以宽恕他们’。”

以琳尖叫起来:“这是世俗文典,没有依据!”

格雷格有些想笑,他好像找到对抗修女的方法了。“好了修女,你该休息了。看我在这里割死人的头很开心吗。”

“不可理喻!”以琳狠狠地跺了跺脚,从格雷格身边离开了。

格雷格叹了口气,觉得耳边嗡嗡叫。明天他就要率军继续向前,还有更多的人要杀,还有更多的人会死,随军带着修女实在是一个错误。

法卫士兵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正在庄园城堡里彻夜庆祝。由于主堡内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设宴,只好用别的方式来犒劳自己。当格雷格回到主堡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士兵极为不雅地和某个狮卫女人站在一起。

“给我进去!”格雷格踢了一下士兵光光的毛腿,“要是被修女看见,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

“没有,没有!”士兵讪笑,女人感觉他软掉了。“我没看到修女。”

这时方汀从拐角处走出来,他听到了对话。“修女被我带到外面的营地了,正好她看上去不太高兴。”

格雷格松了口气,马上变回绅士的模样:“既然如此,适当的庆祝是被允许的。你不去吗?”

“畜生,你忘了我结过婚了吗。”方汀瞪了他一眼,“你是个鳏夫,这种事比较适合你。”

“该死,我又多了一个绰号。”格雷格摆摆手,“那我进去了。”

格雷格目前所见的庄园主堡,仿佛是极乐的天堂,也仿佛是可怕的地狱。原来刚才在主堡外听到的不是耳鸣,而是这群士兵搞出来的。不知道以琳所在的营帐离这里远不远,格雷格一边想着,一边把房门紧紧关上。

肯特将军进来的一刹那,空气都凝固了几秒。不过不一会,大家都在他脸上察觉到了某些相同的特质,然后会心一笑,继续畅快起来。一位士兵把一个女人推到格雷格的怀里,后者扁了扁嘴,士兵立刻明白,又推过去一个。

狮卫女人,看上去其实有些呆滞。她们也许皮肤粗糙暗沉,面容也不靓丽,但只要稍稍引导一下,她们就会很快进入状态。格雷格在榻上和在战场上的表现如出一辙,他根本不明白如何享受,红着眼睛做机械动作。

狮卫女人当然受不了他,叫声中甚至带着哭腔。格雷格猛地击打她:“道歉!”

“道歉?啊!”

格雷格给了她一巴掌:“向莉布丝道歉!”

“对不起,莉布丝!”女人虽然不知道口中的莉布丝到底是谁,但疼痛是确确实实的。格雷格大笑起来,把所有仇恨全都压进她的身体里,女人立刻失去了意识,就像是死了一样,连气息也中断了。

另一个女人害怕得大声呼救,连士兵都一动也不敢动。他们以为将军是在告诫他们要节制,所以才用了这种抽象的方法,谁也没想到他是乐在其中。

第二天一大早,格雷格顶着通宵发胀的脑袋从女人堆里爬出来,发现士兵们已经准备妥当,迫不及待地想要攻克下一座堡垒了。格雷格大喜过望,以为他的人终于开窍了,急急忙忙拉裤子穿盔甲,跑到大军前指挥前进。

那些狮卫的女人呢,其实并没有真的断气。不过经过这疯狂的夜晚后,这些女人都向同胞吹嘘自己去过天堂了,简直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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