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见不得他这般,怒道,“屁话,小爷我福大命大!”
他忽然间浅笑,好看的手指婆娑着她的脸颊,“对,至少你要活着。”
唐淼心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姬若离已经夺了她手中的玉箫,再次冲进了那七名杀手中。
唐淼忽然间明白姬若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们之间若只能留下一个人的话,他要她活着!”
“死阿离,臭阿离,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不烧纸钱给你,而且我还会在你的坟头中上很多杂草,让你一朵花都看不到,你听见没有!”
唐淼看着他在那七人中渐渐落了下风,身上的血口一道接着一道,触目惊心。
她忽然间嚎啕大哭,哭的如同一个孩子般,任性、不讲理。
他于拼杀中转了身,依旧浅笑着看她,“唐小七,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权当还给你,记得不要内疚!”
一贯是平日里的弧度,温温和和的声音,却说着最残酷冷漠的话,唐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你要是敢死,我一定内疚的让你没法转世轮回,阎王三生殿上全都刻满了我对你大写的讨厌,你听见没有!”
“唐小七,你没有那个耐心的。”
他笃定的话让她心头一怒,也不知那里来的气力,她竟撑着透支不堪的身体站了起来。
“你凭什么……姬若离!”
七人志在必得的围剿,惊得唐淼的背脊发寒,生平第一次,她竟然感到了害怕,还是害怕会失去这么一个让自己十分讨厌的姬若离!
她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想要扭过头去不在意,身子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压根不能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风将她的眼睛吹得有些干涩,她都闭不上,就这么看着。
“主子!”
戚冥几人惊惧的站在阵外,相互对视一眼,几人已经抬了步子,不管不顾的想要再次闯入阵中。
三人同时感觉到背上一痛,继而齐齐倒在了地上。
唐淼虽睁着眼,可心中却暗黑一片,她清楚,到了这个时候,她和姬若离都没有气力再去应对这些个好似不知疲倦,如死士一般的杀手。
姬若离的身影在她眼中异常的清晰,那七人手中的寒刃好似合一了一般,唐淼只瞧着一柄锋利的宝剑透过她的瞳孔,冲着姬若离的心脏直直的刺了过去。
“不要!”
她一时间慌了、乱了,直接抱着头,恐惧的蹲下了身子,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像就这样藏起来,什么都看不见。
耳边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唐淼死死的捂着耳朵,不知是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姬若离温和的声音,“唐小七,没事了。”
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依然不敢抬头。
姬若离蹲下身子,两手拥住她颤抖的身子,覆到她的耳边,温和道,“唐小七,我真的没事了,别怕,你乖,抬头看我一眼,好不?”
他身上满是伤,却依然耐着性子哄着唐淼。
唐淼听了他的话,迟疑的抬头,姬若离有些邋遢的俊颜果真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她有些眼晕。
她毫不客气的抬手,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呆呆的看着他,“疼么?”
姬若离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唐小七,你手疼么?”
“疼,火辣辣的疼!”
唐淼狠狠的咬牙,终于算是明白,自己这不是做梦呢,可是……
她奇怪的看他,“你怎么会没事的,我明明记得你……”
“是我!”
两个字清越而疏离,唐淼寻声望去,只见那七人如见了鬼一般的跪在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身边。
唐淼忍不住想,这年头的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极品,一个比一个女人!
姬若离搀着唐淼起身,冲着那男子道谢,“多谢兄长搭救之恩。”
“哪里!”
男子摆手,转身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杀手,“我倒是不知,容家什么时候拿无月阵出来杀人了,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家主息怒,我等只是听从三小姐的命令行事,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我还活在这世上,还是没想到有容蓉心头血的无月阵,我也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男子的声音低了几分,却丝毫不减威严,那些杀手皆是不敢言语。
唐淼一听蓉蓉二字,心头一跳,如此说来,眼前的男子是容家家主容商!
所以,不仅容浅没死,容商也好好好的活着?
这俩兄妹明明都没死,看容商这模样,还挺本事,难道没事躲着出来诈尸好玩?
唐淼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容商转身抱歉的看了一眼姬若离,“阿离,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是兄长的人,离自不好过问。”
姬若离浅笑着回道,唐淼在心里不免骂了姬若离一句“真君子,假小人”。
做事都不会挑时候,这些人摆明了已经不在容商的控制下,他这么客气做什么!
容商点头,转而又冲着唐淼问道,“唐公子觉得呢,毕竟今日之事,也牵连到了公子。”
“容家主,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属下的人有句话说的好,只有死人才靠得住,看你和我阿离哥哥该是好友,你也不希望他的秘密被人知晓吧。”
“有道理。”容商笑着点头,他转身冲着那七名杀手道,“风冥涧的少尊主,也是容蓉可以惹得起的,旁人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么,最后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冷言道出了唐淼的身份,算是让他们死个明白,“少尊主的话,你们是听不明白么,还是要我动手?”
“不敢脏了家主的手。”
为首的杀手怯怯的回道,容商轻哼一声转身查看姬若离身上的伤口。
那杀手领着众人再次拿起手边的剑,眼中却杀气迸现,唐淼看着他们愤然起身,正要出言提醒,容商却毫不在意的抬手,他朝着身后拂袖一卷。
唐淼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那七名杀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她忍不住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心道,这年头长得变态的,功夫都这么变态么?
想想她那功夫,在容商的面前压根就跟个蹩脚的猫咪似得,为此深受打击,眼一黑,直接昏死在姬若离的怀中。
“小七,唐小七!”姬若离紧张的看着她。
容商上前瞧了她一眼,一手扣上她的脉门,“真是个乱来的小鬼,明明不能再动内息,却还用了那么不纯熟的招式。”
姬若离神经兮兮的看着容商,“兄长,小七怎样了?”
“损了心脉,我也不是大夫,你带她回杏花楼吧,我让晏老去帮你看看。”
容商瞧见姬若离眼中过分紧张担忧的神色,眼眸变得晦暗不明,姬若离一心在唐淼的身上,也没有在意到,只跟容商倒了谢。
“你们那三个手下,我不想节外生枝,就点了他们的穴道。”
姬若离点头,算是了解,容商又道,“马车我已经让人停在外头,你赶紧带着唐淼回杏花楼,莫说她身上的伤,就是你,也要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多谢兄长。”
姬若离又跟他道了谢,容商解了流觞三人的穴道方才离去。
三人只觉背上痛的厉害,姬若离瞧见他们醒了,喊道,“小七晕倒了,你们赶紧来帮忙。”
三人一惊,根本来不及回想刚才的事,急急上前,跟着姬若离上了马车,一路奔着杏花楼疾驰而去。
晏老早已在杏花楼恭候多时,瞧着姬若离一身是伤的下车,立刻上前拉住他,“你小子真是能作,又是一身伤的回来,赶紧的,我给你包扎。”
“晏老,我的伤口并不着急。”姬若离指了指流觞架着的唐淼,恭敬道,“还请晏老先替小七看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损了心脉,她也损了心脉。”晏老冷冷的倪了一眼唐淼,并不给姬若离面子,“老头我跟着小鬼不熟,凭什么看她,还是看你实在些。”
流觞一听这话就来气,可碍着这人是姬若离的相识,也不好当场发作。
“晏老,我这病可还真不能让你看,我怕唐小七你醒了发现是你治好了我,会跟我闹。”
姬若离故意夸大其词,晏老一听就惊出不对,“怎么,这小娃还能懂医术不成?”
“晏老,你不是一直没能研究出醉红尘的解药么,若唐小七死了,我怕您只能一路摸到黑了。”
姬若离叹了口气看着地面,晏老一手抓着他的手,似有些激动,“此话当真,这小娃就是当年给你开药方的人?”
“货真价实。”
姬若离肯定的看着晏老,眼中竟有几分自豪。
晏老又看了一眼唐淼,对身边的小童吩咐道,“你去给世子清理伤口。”
他说完,冲着流觞道,“你带着她上楼,老夫我必然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小娃。”
流觞将信将疑的瞧了一眼姬若离,得了他的首肯,方才很晏老上楼。
姬若离身上伤口众多,但都不是很深,一番清洗包扎后,又恢复了以往的风度。
“阿离,唐淼是风冥涧的少尊主,你当真没有想法么?”容商瞧瞧走了进来,抬手遣了小童离开。
“风冥涧,她竟成功的瞒了我六年。”姬若离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自豪。
他一脸夸耀的模样,惹得容商的神色又是一遍,姬若离脸上的神采,绝不是对朋友或是对一个弟弟的关爱和自豪。
他深刻的清楚这个表情是什么,代表着什么,又有多危险。
“阿离,我提醒你一句,唐淼可是个男孩子,有些心思很危险,会毁了你们两个的!”
“兄长再说什么。”
姬若离一笑置之,心里却有些发虚,他对唐小七是不同的,很不同的,还在唐府的时候,他就知道。
如今被容商道破,他有些明白,却又不愿被他看出,更加不愿让唐淼知道。
或许……
也许,真的如容商所说,他对唐小七有些不一样的期待。
但这种期待,不能说出口,一旦说了,就如同打开了一个深渊,或许,唐小七知道后,会厌恶他,极其的厌恶他,避他如蛇蝎。
“阿离,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唐小七发现的话会怎么样?”
容商忽然问了一个很冷很无情的问题,姬若离面色一沉,良久,方才道,“兄长,你可知唐小七很迟钝,或许待到她娶亲的那一日,都不会知晓。”
“而我,只是单纯的想在一旁护着她,静静的守着她,仅此而已。”
容商瞧他的神情,明明是喜欢,却又故意隐藏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有些事,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如魔怔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可为何阿离心之所向,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会将他拉入地狱的少年?
好好的一个世子,究竟是何时长歪的?
“阿离,我记得你去天麟之前,分明正常的很。”他终是忍不住问道。
“兄长,在我最无助、最不愿意相信人的那段时光,是唐小七将我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我至今还记得她将我骂醒的那一日,唐家的院中梨花开的正盛,密密麻麻的好像雪花般,漂亮的让人窒息。”
容商哑了声,姬若离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无情抛弃的人,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若不是碰上了唐淼,或许他不会成为今天的姬若离。
缘分呐!
容商忽然觉着,自己没有立场却去说姬若离,也没有办法评判他情感的对错,只是忧心他的感情最后不过是一场叹息,他一个人的叹息。
“主子。”
晏老忽从外推门而进,他看了眼姬若离,覆到容商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容商面上转忧为喜,她看着晏老,“当真?”
“错不了,只是我也十分奇怪,怎么,究竟她是怎么瞒了众人这么长时间的。”
晏老想想都忍不住笑,“主子,这真的是让人费解的一个谜。”
“可不是,找一天一定好好去问问她。”
容商乐的倚在了门框上,“晏老,这事儿先别告诉旁人,毕竟瞒了这么久怪不容易的。”
晏老点头,“知道了。”
容商一手挥退了晏老,再看向姬若离时,脸上都忍不住笑,“阿离,我想了想,我支持你追求唐淼,而且放心大胆的追。”
容商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姬若离怎么都觉着怪异,“兄长,你忽然间怎么了?”
“哈哈哈,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认真听好了。”
“什么?”
“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伴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
“兄长,你忽然间说这个做什么?”姬若离依然一头雾水。
“哈哈哈,平时挺聪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蒙了?”容商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唐淼啊,和你兄长我一样,易钗而弁!”
“兄长……”
姬若离先是一愣,虽喜不自胜,他几步走到容商的面前,“兄长,这事儿开不得玩笑,当真?”
“我会拿这种事情跟你胡闹么,晏老刚才替她把脉的时候发现的,只是她竟然骗了天下人,倒还真是一件奇事儿!”
“兄长,兄长……”
姬若离大喜过望,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开心的像个孩子。
容商理解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这事儿你知我知晏老知就好,可别拆穿了,你那小七身家底子在那儿,要是被旁人知晓了,那求亲的人非踏破唐家的门槛不可,哪里还轮的到你。”
“兄长,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你这不矜持的样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谨世子的风度?”
容商无奈的摇头,这男人啊,果然都是见色忘义的货色。
他瞧着她眼里的担心和兴奋,也不留他,“行了你去吧,晏老说她心脉虽受损,但没什么大碍,她晕倒大抵是因为被你吓的不清,到底还是十二岁的孩子,我听说她一直被阴庭养在风冥涧,他一贯疼爱徒弟,她大抵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杀戮,吓到了也无可厚非。”
“多谢兄长提醒。”
姬若离抬步经过容商的身边,他却再次喊住了他,“阿离,那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杀你了,你究竟想好了没有?”
“兄长,那个人在我心中,早已死了。”姬若离冷笑,抬步,“那个人的生死与我秋毫无犯,还请兄长放心!”
容商赫然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