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好友都备注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