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而县太令只能匍匐在地,颤声回答着。
问完,老人也不去说什么,也不判县太令治理不全的罪,更没有去上谏皇帝,只是带着燕翰舟再度默默地走了回去,一如来的时候一样。
就在老人走后十几息,县太令身后的一名看堂兵卒就开口道:“大人,我想那位应该只是刚好路过。”
县太令冷哼一声,怒道:“放屁!他问的个个都是我们没有做好工作的地方,要真是巧合也就算了,他那如毒蛇般的眼神我是不会看错的。那是一个择人而噬的猎人!快去把刚刚说的东西给统计好,其他的人,给我去催一下各商户缴税款并上交账本了。有不从的,就地格杀!”
“可大人,我们和那些商户”
“给我去!”
天地逐渐亮堂起来,初春的艳阳也已经爬上了天空,肆无忌惮地挥洒着灿金色的阳光。
燕翰舟看了一眼天色,缓缓开口道:“江老为什么对会北匈的事这么上心?”
江嘉尾呵呵一笑,答非所问道:“南宫韬汶确实很厉害,一战成名,一趟万里负笈也广为人知,为文坛播下了的不只是他的精神,更是下一代的信念种子,可以说,他是把原本倾斜向武的棋局颠倒过来了。”
燕翰舟点点头,静静地听着。
“而我,也只能为你们开一下门而已,若是最后没能把南宫韬汶已经造好势的这盘棋下好,可千万不要怪我无能。”已经为浩东付出古稀之年老人仅有的尊严和底线的江嘉尾叹息道,“这盘棋,前前后后已经下了两百年了,而我也执着棋子犹豫四十年了,是他先打破的僵局,确实是我辈楷模。”
“要是我真的死了,这盘棋只能交给你了,对于萧子衿这号人,你要小心再小心。”
燕翰舟始终站在老人身后,用力点头。
他知道这位老人,已经活不长久了。
一直轻声如梦呓般说着话的老人摊开手,说道:“当年我也亏欠了那人许多,还要麻烦你对一个叫君箬言的少年上上心。”
老人闭上眼睛,颤声说出最后一句话。
“江湖不过盘中残局,你我不过局中之棋,一切都是命啊”
已经站不直身子的江嘉尾干脆直接坐在地面,他抬起手,似乎眼前有常年亲自煮茶给自己喝的妻子,那个顽皮爱捣蛋的闺女。
老人幸福地勾起嘴角,才发现自己总是忙于政务,忙于事业,陪她们的时间,太少。
虽然难免有这么些遗憾,但是老人还是含笑闭上双眼的。
毕竟,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一如南宫韬汶一样,失去的和得到的,绝非偶然,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而为天下寒士广开龙门的他,气数已尽,身死也是定数。
只是,到头来,他谋求一生的江湖,也不过是盘中残局,而他自己,也不过局中之棋,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