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杉忍不住想要给自己鼓掌,怎么能这么聪明,这辈子都没见过像自己这么聪明的人。
“我说主公死前老念叨徐州什么的……原来,原来是在说他哥哥,现在知道了,明日我便派人去徐州接他们回来。”子强带着一张青红交加的假笑,怕是伥杉看过最好笑的表情来了。
“就光听到徐州二字你也该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徐州查看,有这个时间他们早该回归府中了,你却拖到现在,故意的吧?”
“没有!”子强大吼。
“你紧张什么?”伥杉好笑的盯着他,眼神灵巧的捕捉子强的不对劲,倒是让甲茎茎看了一场好戏。
“我这是被气的,你冤枉我,我心中难受,紧张是常态。”子强的皮已经被扒下来,只剩最后一点尊严支撑,如同风中摇曳的火烛,轻轻一吹便能将其摧毁。
“我刚刚被冤枉也没有像你这么紧张啊。”伥杉打击他道:“你这是心虚,因为你撒谎了。”
“我,我没有!”子强紧张到结巴,说他不在说慌大概没人信。
他瞪大了眼睛俯视刚刚还站在他这边的乌氏府人们,而那些人的脸上,正露出动摇而鄙夷的眼神。
“你们也不信我?”子强喃喃着,脸上的绝望越显越大:“我待你们那么好,你们也不信我?”
“管、管事,不是我们不信您,是……”
其中一位断断续续的,眼神时不时看看伥杉,又时不时飘向甲茎茎,似在斟酌。
甲茎茎笑而不语,伥杉反倒开口道:“但说无妨,灵王不会管着你们的嘴,你们的意见才是最宝贵的。”
伥杉把谷伥隍的那一套治国方针拿了出来,心想这种时候应该会管些用。
众人得了伥杉的肯定,纷纷开口道:
“灵王说的有理有据,而且您……确实不太适合管事。”
“自从您上任后,短短几天咱们府上的财务便多了不少亏空,您也说不清道不明,在这样下去,咱们府怕是要废了啊。”
悠悠众口在此刻如同崩了山的石流,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站回了伥杉这边,其实并不算站,大家对子强的作风早有不满,他依仗自己与洱一是青梅竹马便为所欲为,刚开始大家也只觉子强可怜,为何同门师兄要做守门这种下等活,都还站在他这边,可渐渐的,等他有些势力后便欺强凌弱,小人之心显现出来,就连皇上来到府上,他一个小小的管事也要凑上去说两句,大家早有不满,关系闹僵是迟早的事。
当然,他们也没打算站在伥杉这边,毕竟不知伥杉是好是坏,只是短暂的合作,但即使这样,伥杉也满足了。
“你们!……”子强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将眼神转向站在角落里默默无声的小侍卫,那位侍卫伥杉曾见过,是同子强一同守门的那位,此时那位侍卫什么话也没说,抿着嘴看似为难而难受,同时,那双看向子强的眼睛中充满了失望。
子强胸口一顿,咽了下口水,将想要反驳的话全部吞入肚中,石沉大海,想来是不想在解释什么了。
伥杉注意到了子强的变化,淡淡道:“你承不承认,你骗了大家?”
“……”子强垂头冷笑一声,在抬起的表情多了狰狞:“我何时骗你们了?谷伥杉,你别忘了,是你把乌氏府带向毁灭的。”
伥杉心中默默叹下口气,心道这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甲茎茎看够了戏,摆了摆手,身边的侍卫便懂了,瞬间掏出一把绣花的精致弓箭,拉弓,提剑,对准了子强。
刷!的一下,仅一秒钟的功夫,带着羽毛的弓箭穿透子强的胸口,正正插在他的心脏上,在他的前后留下白红两种不同的色彩。
子强的双眼瞬间瞪大,想骂的话也被胸口泛上来的淤血堵住了,只有那只右手手指还颤巍巍的的指着伥杉,似在帮他完成剩下的任务。
“杀,杀人了……”
“!!!”
“杀人了!管事被杀了!”
“快,别挤我,让我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乌氏府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害怕声,这群没见过血的侍卫侍女都被吓到了,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生怕下一把剑会射到自己胸口。
伥杉也被惊到了,吃惊一瞬将眼神移动到地面抬着头一脸温柔,正不慌不忙扇扇子的甲茎茎。
“……”伥杉有口难辩,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才好。
甲茎茎又摆了摆手,不知跟身边的小侍卫靠耳说了什么,下一秒小侍卫扯着整个乌氏府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乌氏子强以下犯上,擅改事实,欺瞒百姓,罪不可赦,若不处置当后患无穷,难以立名,今主公不曾回归,副主为清扫家门,以乌氏府条例自行决断,乌氏子强现下当诛,以重设乌氏府威名!”
伥杉闻言,刚刚提着的心脏猛地松下口气,那子强死前眼睛依旧睁的圆而充满仇恨,一口闷血从口而出,眼看就要往下掉,伥杉赶紧过去搂住他的腰,缓缓将他放到地上,双手想把他的双眼合上,可他如同招了邪,不管怎么也合不上,那双充满委屈与怨恨的双眸看的伥杉异常难受,就好像他投胎转世了也不会放过自己一般。
他还没缓过劲,甲茎茎踏着步子走向自己,立在一边,恭敬地给他鞠了一躬:
“感谢灵王千里迢迢过来帮在下处理家事,乌氏府家主未归,让灵王看笑话了。”
伥杉听得出他话中有话,难得难得,竟然在帮自己圆场,伥杉也赶紧端出一副灵王该有的架势,想着能趁机给大家造个好印象比什么都好。
“此等小事,何须挂齿,只要恶人被除,百姓安然无恙,此等前行,就不算什么。”
怎!么!样!
伥杉心想,他演起戏来自己都怕,好像跟洱一生活在一起后,会演戏过日子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再一次装样子,竟然有些不习惯。
“灵王心善。”甲茎茎客气道,挥了挥手,让人把子强的尸体拖了下去。
“各位!我在此保证,你们主公没死。”
伥杉不知道,自己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微妙的流露出一丝伤感,他强势道:
“你们主公又不得不去完成的事,他会回来的,还有,关于灵力的事情,我在这里给大道歉。”
众人听灵王这么认真,都有些意料之外。
“他走前把灵力送到了我身上,让我提他做这个灵王,是我不够称职,让大家惊恐了,抱歉。”
伥杉还深深的鞠了躬,以更加明确自己的心中的歉意。
“……”
侍卫侍女们慢慢停下了慌张,面面相馈,乌氏府一下子鸦雀无声,静寂的吓人。
“……”
“没,没事。”
半晌,才有一个大胆的开口。
“你不用道歉,你是高高在上的灵王,是我们心不够坚定,才让子强钻了空子。”另一位愧谦道。
“唔……对。”
“是啊是啊,灵王这么好,还记得乌氏府的嫡长子呢。”
“还重情义,专门回到我们乌氏府让我们安心。”
有真有假,伥杉分辨不出,但是这些话已经够了,让他心中暖暖的,心道自己憋着气好好讲道理也正确的。
“好了,都下去干活,散了散了。”甲茎茎身边的侍卫冷冷的驱散了聚成一团的民众,伥杉这才起身,扭头看向甲茎茎。
“不知灵王是否有闲暇时刻,在下的即见府屋陋茶涩,想请灵王前去坐坐,叙叙旧。”
伥杉刚想拒绝,可瞬间转念一想,这甲茎茎平时也没主动邀请过谁上的他的府上喝茶,他一般都是……有想知道的事或者想告诉的事,总之心思不纯。
顿了大概两秒,伥杉露出个和善而虚假的笑容:“有劳。”
“这边请。”甲茎茎合扇弓腰让出一条路。
伥杉来到了甲茎茎的府上,等待关了门后瞬间恢复原状,一脸嫌弃表情,用灵力吸起甲茎茎的脖子,将他抬到了半空。
“甲茎茎,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我劝你仔细跟我说清楚。”
甲茎茎的侍卫见状纷纷提刀对着伥杉,警惕极了。
甲茎茎虽然吃痛,但是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反倒挥手让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伥杉嗤笑一声,冷眼扫向周边众人。
他勉强道:“灵王别慌,在下确实有事禀报,只是您这样掐着我的脖子,我有话也说不出。”
伥杉冷哼一声,把甲茎茎从天上摔了下来,甲茎茎一阵急喘咳嗽,被搀扶起来后,淡淡道:“在下知道灵王在找什么,那位千年灵士,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闻言,伥杉瞬间集中了精神,如果给他一双兔子耳朵,大概会不受控制的竖起来。
“什么叫大概?”
甲茎茎温柔一笑,道:“具体在哪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主公之前除了与皇上,还与皇宫内的一位天象师走的很近。”
“天象师?”伥杉问。
“嗯。”甲茎茎不自觉打开了他的扇子,走到了伥杉耳边,用节骨分明白皙光滑的手捂在伥杉耳边,低声喃喃了起来。
伥杉越听,表情越是难看,眉头渐渐皱成了川字,最终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看向甲茎茎,甲茎茎没表示太多,只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这时,懂事的仆人也把飘着香味的温热茶水端了上来。
“请。”那仆人利索的把茶水端在二人面前。
甲茎茎尽了地主之谊,替他端起茶水,亲自端给了伥杉:“茶水陋涩,灵王,请。”
伥杉上下打量着看不透心思的甲茎茎,也没了刚刚的冷眼,反倒露出一个假笑,恭敬的接过那杯品相都算得上上品的茶水,牛饮般入了肚。
“好茶,多谢副主款待。”
“客气。”甲茎茎道。
喝了茶,伥杉好像有了些心事,也不再逗留,直直出了乌氏府的门,朝着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走去,似有了什么要坚定的东西。
皇宫看守严格,伥杉也不想打草惊蛇,他在官兵门巡逻时顺手打晕了一位士兵,换上了他的衣服,顺利混进了皇宫,可即使如此,伥杉也没有放松的意思,脸上的懒散迷茫消失的无影无终,而代替这个表情的,是出奇的认真与愤恨。
他很有目标,三番五次的绕道,冲着一处密地走去,正是皇城的藏书阁。
藏书阁的看守相比皇城的其他地方更加严密,怕是连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伥杉躲在暗处,正想着用什么方式进去时,便看到两个人抬着一具被白布盖的严实的尸体出来,那尸体一只手垂在外面,细皮嫩肉,那是位年轻的女孩,大概十几岁的模样。
死人?
伥杉疑惑极了,更加确定要进去看看的念头。
不过一会儿,又一具尸体从里面被抬了出来,与上一具一样,是位年轻女孩的尸体。
“他们再拿人做活靶子?”
从刚刚开始,伥杉没在藏书阁中感觉到一丝魔力或者灵力,怕是被人故意隐藏了,但是尸体上若隐若现都带有一点隐瞒不住的灵力味道,猜想她们大概是被人活生生抽去寿命才亡的,便对藏书阁心声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伥杉观察了许久,直到看透了侍卫守门的规律,才悄无声息躲藏着找空子从二楼的窗口翻了进去。
二楼的构造很复杂,因为是书阁,大大小小的书摆在书架上,有种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坍塌的沉重感,柚木制成的地板因为阳光的照耀散着金黄色的光亮,带着天然香味,莫名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只有一个太监在整理书籍,他站在窗户前,感觉身后的窗户吹进一阵凉风,大概是见多了宫里的刺客,太监多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扇大开的木窗,摇了摇头又把头扭了回来。
可他刚扭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士兵衣物的人物,还没等看清脸,甚至连尖叫声都未叫出就已经被捂住了嘴,咔嚓一声,就被这人扭了脖子,无声无息的昏迷过去,好似就是一阵风做的。
伥杉托着他的头,另一只手快速把他手中掉出的书本接住,缓而温柔的把他放在了地上,并拖入一个黑漆漆的角落,换上了他的衣服。
太监的衣服就是不一样,不如士兵的衣物松散,紧而轻巧,倒是挺舒适的,伥杉心中夸了一顿,拿着书慢慢朝屋子中央移去。
藏书阁的构造虽然复杂多变,但总归是路通路的,而且屋子中央有根本无法隐藏的灵力味道,伥杉很轻易便找到了地方。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藏书阁的正中央上下两层被打通了,连屋顶都没有,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形似日晷的巨大黄金作物,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星星点点连在一起,像极了在夜里闪闪发光的星星。
而屋顶的正中央被开了一个巨大的洞,五个长着大嘴的龙头分别摆在五个位置,连起来便是五角状,正巧与日晷的形状相互吻合,日晷的针头通过屋顶的龙头吸收着什么,一切都散发着不好的味道。
“不,不要杀我,求你了……”年轻的女孩哭喊道,心中的惶恐与畏惧一览无遗,伥杉在一座书架后面躲着,眼看着穿着白色里衣的女孩儿被一阵柔软而寒冷的灵力抬起,正对着日晷。
“不要……不要啊!呜啊,司大人……您饶了我吧,我肯定不会在犯错了,您狂轰大量,饶”
后面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的嘴已经被其他东西塞满,她身体四周年轻而甜美的寿命汇聚在口中,被抽了出来,而后被日晷的针尖吸收了去,那女孩眉头禁皱,满身冷寒,想喊又喊不出来,四肢无力痛苦的挣扎,不过半晌,在伥杉的注视下,女孩寿命尽失,活生生被……耗死了。
伥杉心里一紧,心道这到底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做长寿药不成?
思来想去,却只觉愤恨。
那女孩去世后,又被灵力缓缓放到一楼去,几个侍卫踏着哒哒的小碎步前来很随便的给女孩盖了白布,熟练的搬着尸体出去了。
框击一声,藏书阁的大门便被关上了。
伥杉依旧躲在暗处不曾发声,他能感觉到,这位天象师至少有千年的灵力,虽说不是雨清韵,但却是与他实力相当的可怕人物。
“出来吧。”
一楼的灵士是个女人,声音平稳高清,不参杂一点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