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义辞别老母,离开居住了二十三年的老家,带着简单的行礼坐上去往市里的长途车。
因为长期在山区跑,长途汽车破旧不堪,很多座椅松动,随着汽车的颠簸,吱扭吱扭响个不停。巩义昨天刚种完半亩地的菜苗,身上乏力的很,他把破包盖在自己身前,又紧了紧衣服扣子,拍拍里面的老款诺基亚,安心地睡去。
“小伙子,到站了!”
巩义被司机拍醒,揉揉眼拎着包下了汽车,出了海河市汽车南站,好多拉客的司机走过来热情地问他去哪。巩义礼貌地将他们拒绝,他还记得二叔电话里说的话:到了市里给二叔打电话,二叔派车队过去接你!
车队?巩义印象里他只在村长儿子的婚礼上见过十几辆日本车组成的车队,村里头外出打工的小伙叼着烟跟他说,一辆车都能把他们家买下来。
望着面前车来车往的马路,巩义心里感叹道:城里人真有钱!美滋滋地去拿电话,期待着二叔能派过来什么样的车队。
一摸口袋,空的!巩义脸色紧张,找了一圈都没摸到手机,难道是掉到车上或是装在包里了?再翻开包,里面只有一团破报纸。
他被偷了,贼只给他留下一堆破报纸。
而在他下来的车上,司机看着手上的破诺基亚还有一堆烂衣裳,揉了揉扔进垃圾桶里,咒骂道:最近怎么净是些穷鬼。
巩义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坐了七八个小时的汽车,肚子早开始抱怨,路边小摊贩上飘出来的香味,更让他饥饿难忍。沿着车站外面的路一直走,巩义以为奇迹会发生,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奇迹。最终,他迷路了
错综复杂的街道,耸入云端的高楼,巩义站在人流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落寞无助。
二叔,你到底在哪?
巩义饿的头晕眼花,抱着头蹲在地上。旁边走过来一个穿着红衣裙子的小女孩儿,粉扑扑脸蛋,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跑开。
巩义遮住了脸,他觉得是自己吓到了小女孩儿,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不欢迎他。顶着饥饿,巩义站起来,记得村里的小伙说过,外面打工的机会多的是,只要肯吃苦钱不是问题。巩义认为他最不缺的便是吃苦,眼下只能先找个活干着,看能不能联系上二叔,或者赚到回去的车票钱。
“叔叔。”
甜甜的童声打断了巩义的思考,他不讨厌别人叫他叔叔。低头看去,还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儿,巩义问道:“小朋友你找我什么事?”
小女孩儿甜甜的笑着从背后拿出来一个汉堡包塞到巩义手里,然后害羞似得快速跑开。巩义拿着手上的汉堡,愣在原地,他看到小女孩儿跑到街对面,跟她妈妈说了几句,那个年轻靓丽的母亲友好地朝他挥挥手,带着女儿消失在拐角。
巩义大口大口吃着手上新奇的玩意儿,一瞬间,身边冰冷的钢铁森林有了温度,阳光转过高楼照在他的脸上,温暖,温柔。
汉堡解了燃眉之急,巩义继续往前走留意旁边的有没有贴什么招工信息。
转到晚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因为贴出来的工最低门槛要求大专以上学历。
咕噜噜肚子又不安分的叫起来。
星河璀璨,月光如水,巩义行走在街道上,身旁行人渐渐稀少,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疲惫的往前走。
入秋以来,昼夜温差迅速拉大,巩义裹紧身上的衣服,今晚住宿还是个问题。他听同村打工小伙说过,他们有时候不想花钱会去公园长椅上将就一宿。巩义还真找到了一个公园,中间一个小湖,旁边绕着茂盛的草木。
在湖边找到个合适的长椅,巩义掏出包里的废报纸垫在衣服里,关键时刻废报纸还挺管用。迷迷糊糊睡到了后半夜,报纸扛不住冷意,巩义仿佛置身于冰窖里,从睡梦中冻醒。看天上月亮还在中间,估摸着刚刚凌晨一两点。时间还早,可他冻得实在睡不着,气温冷得有点不像秋天。睡不着的恶果是肚子叫得更加厉害,胃似乎饿到要吃它自己,发出一阵阵的绞痛。
巩义躺在长椅上,睁眼看着湖面,转移注意尽可能让自己忘记肚子饿。时间一点点过去,再冷再饿还是扛不住困意。
刚刚有了点困意,冷风从湖面上吹起将他盖在身上的报纸吹飞,又把他冻醒。巩义坐起来,起风了,而且还是很大的风,吹得公园里树木摇晃,不知道那个垃圾箱被吹翻,各种垃圾满天飞。巩义用手遮住眼,顶着风想离开公园寻个庇护所。刚走几步,剧烈的狂风突然停歇。巩义晃晃头,心道:城里的风跟山里的都不一样,咋咋呼呼的。
既然没风了,巩义从怀里掏出来一份报纸当做铺盖,重新躺回长椅。屁股刚坐到长椅上,刺骨的寒冷穿过厚实的肥肉传入神经。
“怎么跟冰疙瘩一样冷?”巩义自言自语着,还是躺了下去,有个长椅总比躺地上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