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个少年说道:“别弹了,别弹了,太刺心。”唐白只好苦着脸说道:“手拙,手拙,几位见量。”然后对那妇人说道:“为何我却弹不出琴弦应该发出的声音”。那妇人不答却反问道:“你所用的内功像是灵应宫席真人所创的阴阳化生功,你是灵应宫的弟子?”唐白见其说出自己师承,也不隐瞒便回答道:“家师正是意无道长,前辈莫非认识我师祖。”
那妇人道:“意无道长,灵应宫首席大弟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唐白道:“家师是师祖的第四弟子。”那妇人道:“灵应宫席真人座下恬淡虚无四大弟子,这个我岂不知。但意无虽退为四弟子,其实是灵应宫首席大弟子。你二十来岁就能有如此的内功修为,除了意无道长,恐怕其他三位也都调教不出来。”唐白见这妇人对自己师门之事如此清楚,当下不敢怠慢,恭敬的说道:“晚辈见识短浅,不识前辈,不敢请问前辈尊号。”那妇人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我有这么老吗?我的名号你不知道也罢。”唐白见其不愿说,也便不再问,又说道:“这琴还真是古怪,为何前辈可以弹出各处弦的音调,而晚辈弹时却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呢。”
那几个无事少年见二人你来我往说些师门的事,正无聊间,又好奇不肯走开,此时听唐白又提起这事,又都来了精神。
那妇人道:“你能看懂我是用内功弹琴,已经不简单了,但你用自家内功来弹这琴,自然不能弹出正确的音调来。”唐白疑惑道:“这琴弦难道还会识别内功流派不成。”妇人道:“琴弦当然不会识别内功,但内功摧动琴弦的方式不同,自然不会发出想要的音调。”说着又向那琴弦上抚去,这次她只在一根弦上连抚几下,发出的声音却是几种不同的音调。
众人大开眼界,从来没见过这样弹琴的。这哪是叫弹琴,这就是用手去摸一块石头,也能摸出一首乐曲来。
唐白正要询问这其中有什么诀要。楼梯上匆匆上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面容清秀,确一脸凝重。众少年看到忙喊道:“东原兄来了。”这为首的应该就是众人所说的平时面无表情的马东原。后面两人面带喜色,边走边跟众人使着眼色。一个少年说道:“你们三来的真不是时候,刚才的好戏你们可没见着啊。”那马东原说道:“这酒肉之地能有什么好戏。”那少年道:“可不是什么酒肉之事,奇事,奇事。”他一时也不知怎么说,就用奇事两字代替了。
马东原看看众人,都正围着一把短琴,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不是酒肉之事,原来是戏子弹琴的奇事啊。你们几个约我来,难道又是为了弄些酒菜戏子,消遣我不成。”他脸色微怒,说话毫不讲情面。
唐白见这人言语粗直,毫无情调,但却说到了正题上,这几位童伴约他来,确实是为了消遣他的。于是上前说道:“这位公子哥莫错怪了几位朋友。他们所说的奇事并非与你有关。而是这位前辈的事。”马东原见这陌生人上前跟自己说话,回了一个礼说道:“这位兄台,在下不喜听这些奇闻怪事,还望兄台宽恕。”然后回头对那几个少年说道:“几位兄台今日约我,说是要做一次诗词会,这酒楼之中,人员乱杂,哪有灵感来作诗词,我看不如换个清静幽雅之地。”
那妇人又用她那老态龙钟的话说道:“心中不静,到哪里都没有灵感。心中若静,闹市人海也可以作出诗词来。你这孩子小小年龄,便有这么多的规矩拘束,将来就是考中状元,也难有大的作为。”马东原听她这样说自己,心中顿时怒起,说道:“老人家说得好,但不知那些自幼就沉迷声色犬马里的人,到老是不是还可以抱着琴到处讨饭吃。”他这话说的相当刻薄,不但骂人自幼就沉迷于声色犬马,更骂这妇人,老成这样还以弹琴讨饭为生。
那几个书生,平时是被他刻薄习惯了,基本很少愿意跟马东原说话。今天的目的也是为了想办法让他喝酒,听戏,捉弄他让他与众人同流合污。没想到,这马东原上来就嘴上不饶人,连不认识的老妇人都骂。个个都不想插嘴,以免被骂。
唐白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蛮横。想再说几句,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那妇人也不生气,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手在那琴上一摸,发出一个清脆的音符。然后说道:“有些人拿着琴也可能讨不着饭吃。”然后说道:“既然你说我到老还要抱着琴到处讨饭,不如我就弹上一曲,弹得好,还请公子赏点饭菜钱,接济穷人。”
只听半天没说话的布知香叫道:“不要弹,不要弹,要钱给你就是了。”那妇人哪里理会他,早已搭上琴弦,凑响一曲。琴声一响,众人顿觉丝丝入耳,无比清脆,不由自主的坐下来,那马东原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却也回头找个座坐了下来。那布知香连忙用手堵住耳朵,不敢听她的曲子。唐白见布知香这情形,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他在师门常听二师伯弹琴,那曲子常常是道家乐曲,并没有什么韵味。此时听这妇人所弹,心中画面立现。好像自己又回到师门,穿梭于水上林间扑蝉,观看湖面上蜻蜓点水,又潜入湖中寻找螃蟹大虾,甚至感觉到人在水底的窒息感。他忙换了一口气,一惊之下,定神一看,几个少年竟然都伏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