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台阶上，离她不远的地方还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家伙。

她的思维僵了一瞬间，急忙起身，结果差点没站稳，又坐了回去，身体格外的乏力。

“睡醒了？”路明非回头对着她说，“弗里嘉子弹药效还没过，你这段时间会有些乏力，站不起来就先坐会。”

千叶不说话，只是坐在地上，死死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呲牙，脱口而出，“大晚上的，你偷袭我干嘛？算是我一枪崩掉你姐，但不至于吧？”，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可真奇怪啊，什么叫一枪崩掉你姐，但不至于呢？

“你姐又没死，你不至于，大晚上拿把短刀就要来报复我吧？”他继续说。

千叶听见自己姐姐没死，愣了一瞬，随后她用力摇了摇头，狠狠盯着路明非，“我明明看见你一枪把姐姐杀了。”

“那只是麻醉弹。我刚刚也给你来了一枪，你看看自己肩膀，有伤口么？”路明非扬了扬自己手枪。

一般人不认识弗里嘉子弹，被误以为是真弹，他也能理解，毕竟他也有自己初到学院，然后被“自由一日”子弹横飞的现场吓坏了，以为那些被子弹打成蜂窝的家伙都死翘翘了，吓得也不轻啊。

千叶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发现只有一小滩红色血雾，并没有伤口，乍看之下就和真的中弹没什么区别，她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没杀我姐姐？”

“当然了，我和你们又没仇没怨的，杀你们干嘛？”路明非耸耸肩。

千叶盯着路明看了一会，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开心，她又开始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落。

路明非人都傻了，这人说哭就哭，这要是给那个路过的看见，还以为他对这个只有十五六小女孩做了什么呢？

到时候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路明非轻咳一声，给千叶递了他之前在吃关东煮带走的纸巾，然后就坐在旁边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千叶抽泣的声音慢慢变小了下来。

“没事了？话说你为什么被本家的人追啊？”路明非挠挠头随口问，毕竟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叶抬头看着路明非，眼睛还是通红的，“你不是本家的人？”

“不是哦，我就是来这里……进修的。”路明非说。

“我们是鬼。”千叶低头说，“所以会被本家的人抓回去。”

“鬼？”路明非一愣，他知道蛇岐八家将那些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称为鬼，可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大的女孩是鬼？

千叶扭头看向街道尽头，那边就是路明非刚刚走过的热闹街道，灯火通明，“我和姐姐出生在宫本家，是日本一个有名混血种家族，姐姐六岁的时候就被判定为血统缺陷，存在暴走可能，而我三岁就被判定血统缺陷，这种人家族统称为“鬼”。”

她双手抱着膝盖，脑袋枕着膝盖，细碎的额发垂落，那双之前还夺目的黄金瞳，变回原本浅褐色，“所以我从小就被抱走，送到神户山中学校，其实就是家族出资的管制所，在那里每天都要上课，还有修女会给我们传教，住在单人的隔间里面。过年的时候会有人家族执法人过来谈话，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威严，会问我各种问题，我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胆子很小。”

“你刚刚拿刀捅我的时候，用言灵轰飞我的时候，看起来胆子一点也不小啊。”路明非烂话脱口而出。

“那是我以为姐姐死了。”千叶低着脑袋细声细气的讲。

“我就是吐槽一下，你继续说。”路明非说。

“也许也是因为我胆子小，所以我的档案一直被贴着绿色标签也就是安全的，他们说如果我能保持到三十五岁，那么我就可以出去了，过自己生活。”

“三十五岁？”路明非一愣，那千叶最少还要在那个“学校”里住十几年？而且出来都快四十岁了？四十岁的阿姨还能做什么？

“所以你和你姐姐跑出来了？”他问。

千叶点点头，“我和姐姐，并不想做什么坏事或者报复谁，我们只是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姐姐说她在进来学校之前，是可以正常上学的，在学校还有朋友，放学之后可以一起回家……”

路明非听得有些愣神。

他忽然想起自己仕兰时期的日子，可不就是每天上上课，放学不逛商城也不打台球，他总是一个去网吧坐着看别人玩游戏，看的发腻了之后，就回家，坐在天台上眺望那座滨海小城，直到太阳落下地平线。

可自己以前普通且无聊的生活，对于有些人来说，也那么难能可贵。

实际上，在本部也会针对血统存疑的混血种进行秘密处理，有可能直接处理掉，有可能送去某个偏远的小岛。

可无论是那些所谓血统存疑的混血种也好，类似千叶这种鬼也好，他们什么都没做错，或者什么都没来及做，就被别人决定了命运。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可有些人并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路明非内心咯噔一下，他又想起了绘梨衣，那个他曾经以为她是高高在上黑道公主的，却只拥有一堆写着自己名字的玩具，天气好的东京那么美丽，甚至能看见富士山和日出呢，可她看不见啊！因为她住的房间甚至连一扇窗都没有……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他问。

千叶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是要抓我回去么？”

路明非挠挠头笑着说，“我其实也不算是本家的人，如果你真要跑，我可以当做看不见？”

千叶一愣，看着路明非，过了一会，她有把脑袋埋在膝盖里，“算了，我还是回去吧，姐姐不在，一个人就没什么意义了。”

路明非哦了一声，忽然听见咕咕的叫声，他看向千叶，千叶埋在膝盖里的脸微微变红了一些。

“饿了？”他问。

千叶用蚊子哼哼的声音嗯了一声。

“走吧，既然要回去了，先带你去吃点东西。”路明非起身，“今天有什么想去地方也可以跟我说，只要不是直接跑出东京都可以，明天我在送你回本家。”

“真的吗？”千叶抬起头期待看着路明非。

“真的咯。”路明非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这是联想到了绘梨衣，同情心泛滥了，不过自己不就是这么一个烂好人么？就当如此吧。

千叶高兴的想要起身，结果刚站起来就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忘记了，弗里嘉子弹药效还没过去呢，估计还要一会才能好。”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买点东西回来吧。”

千叶迟疑了一会，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