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柳湘莲从庞府告辞出来,这是最后一次给庞元魁换药了,伤口愈合的非常好,这次拆除了缝线,再静养几日便算是痊愈了。
再次收过红封,柳湘莲拒绝了庞衡相送的请求,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两周来,除了庞家,还经庞元魁引荐救治了另几个病人,也是扬州知名大户人家,这几次收入加起来也有千两银子了,算是打开了局面。
在这医学还处于萌芽的时代,患病得不到救治的大有人在。明清算是古中医的巅峰,然而即使是享受着最好医疗服务的皇室也有近半皇子公主夭折,清朝的康某甚至能因为患过天花没死这样的理由登上皇位,若是自己的青霉素能量产,那必将得到远迈华佗的地位。
一路畅想着回到了家,却发现有点不对劲,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也没人,一股沉闷的氛围萦绕,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心里犯着嘀咕,柳湘莲小心戒备着进了正房。刚掀开帘子,瞳孔一缩,抑制住了转身逃跑的念头。
只见屋里一黑衣大汉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这种感受,柳湘莲只在仅有过几面之缘的远房伯父柳芳身上感受过。
收回心神,挪开视线,柳湘莲发现张伯一家惊慌地在一旁站着,倒没有受虐的痕迹,看到柳湘莲看过来低低地换了一声,旁边还有四个一身黑打扮的精壮青年正一脸冷峻地肃立在旁。
“你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柳神医?”声如洪钟响起,黑衣大汉打量着柳湘莲,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视。
“正是。”柳湘莲对视着黑衣大汉沉声道:“不知阁下何人?是问诊还是?”
“黄家老爷的旧创是你治的?”黑衣大汉却不回答,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黄家是扬州城著名的盐商之一,据传还有点黑色生意,跟扬州守备庞元魁有些往来,正是经其引荐柳湘莲治好了黄家老爷的一处旧创。
“阁下既然知道认识黄家老爷,想必也是知道我的规矩。”柳湘莲依旧沉声道。正是他效仿扁鹊指定的规矩三不治:无药可救者不治,不遵医嘱者不治,威胁恐吓者不治。
看柳湘莲如此沉着冷静,黑衣大汉倒是收起了轻视,只是仍不减怀疑之色,面笑心不笑道:“哈哈哈,柳神医果然少年英才,三不治的规矩我当然知道,此番若是能治好我家兄弟,我贾某定然向神医赔罪。”
“能否救治须得看过病人再说。”听到黑衣大汉的潜台词,柳湘莲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黑衣大汉却只是哼哼一声,不置可否。
“请吧,柳神医。”黑衣大汉当先走了出去,还有两个黑衣青年也跟了出来,另外两个却一动不动。
深吸了一口气,柳湘莲对张伯一家点了点头,提起桌子上的箱子跟了出来。
旁边两人牵出几匹马来,黑衣大汉当先上了马,回头看向柳湘莲。
柳湘莲心里纳闷,这什么人家啊,请医生居然让人骑马,也不客气,将箱子交给旁边黑衣青年,叮嘱小心别磕碰了,便一跃上了马背,哼,骑马,他也会。
一路无话,随着马蹄哒哒哒穿街走巷,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柳湘莲熟悉的地方,竟是前几日才来过的黄府。
旁边的黑衣青年先一步下马叫开了大门,黑衣大汉也不招呼,当先走了进去,柳湘莲紧随其后,一路穿过外院,进得二门又穿过两进院子,最终在一间宽大的正房前停了下来。
柳湘莲认得这里,前几日替黄家老爷诊治正是在这间屋子,难道是黄家老爷伤口恶化了?但听黑衣人话里话外也不是这个意思,不及多想,就听前面传来交谈声。
“请过来了?”这是一个清隽略带沙哑的青年男声,柳湘莲不由望去,只见门内伫立一男子,长约五尺许,头戴玉冠,眼如丹凤,目若寒心,鼻如玉梁,牙排碎玉,唇若涂朱,身作月白银丝暗纹圆领袍,腰系金丝白玉带,其上着一块环佩,此刻略显慵懒地负手而立。
好一个俊俏郎君,柳湘莲不由赞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相貌不输自己之人。许是感觉到柳湘莲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华服青年看向柳湘莲,眼神微微一凝。
‘嘶~’眼睛一阵刺痛,柳湘莲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挪开视线,此子竟恐怖如斯!
似乎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冲突,黑衣大汉低头抱拳恭声道:“禀公子,这位就是柳神医。”
“就是此人?”华服青年面无表情问道,旁边的大汉却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压力,额头竟冒出汗来,半跪于地,声音越发恭敬:“禀公子,属下盘问了周围人家和柳神医家人无误,确认是此人不错。”
“唤黄家主过来,你们随我进来。”华服青年不置可否,转身进了屋内。
柳湘莲吞了口口水,心想这人好大的派头,之前给自己强烈压迫感的黑衣大汉在他面前竟跟孙子一样,而且对黄家老爷呼来唤去,就是庞元魁也远没有这么大的口气吧。
旁边的黑衣大汉长长松了口气,盯了柳湘莲一眼,似乎是说还不快进去,起身进了屋内,柳湘莲随即跟了进去。
进到屋内,跟上次来一样的布置,只是床榻上躺的人换成了一个老者,虽头发花白,面露沧桑,看起来却跟黑衣大汉一般粗壮,此时虽面露痛苦,眼唇发白,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跟华服青年交谈着。
“童叔,这边是那黄家主所言之柳神医,有了他你定能无恙。”华服青年温声道,却不似刚才那般冷冽,同时眼神示意旁边刚赶过来的黄家老爷。
“禀公子,此人正是柳神医。”黄家老爷拖着病体向华服青年见礼,同时歉意地冲柳湘莲笑了笑。
“柳神医,请吧。”华服青年第一次露出笑容,很淡,如冬日暖阳下雪峰之巅化开的一抹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