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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仁寿宫。
太监在宫里的住处叫直房,大太监都有自己独立的直房。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麦福在仁寿宫内自然有着自己的直房。
麦福端坐在直房内的塌上,看着眼前的干儿子冯保忙碌的身影眼中有着些许的慰藉。
太监作为无根之人,比起旁人更加重视传承。
一个太监一旦混出头,首先便会从家中兄弟中过继子嗣继承自己的香火,让自己死后能有祭祀之人。
而在宫内,一个权宦为了确保政治权力的传承、年老时的赡养乃至后事的处置,会有意识的从刚入宫的小太监中拉选面容姣好、聪慧机警者作为名下以传承衣钵,结成本管/名下的关系。
这便是所谓的“拉名下”。
更加通俗的说法便是太监收干儿子。
麦福依旧记得冯保刚入宫时,他一眼便从众多小內侍中,看上了这个激灵的小太监。
之后在他有意栽培下,冯保先入内书堂,再入文书房,直到进入东宫,成为太子朱载壡的伴读。
冯保用手试了试盆中水的热度,然后抬头一脸孺幕的看着麦福笑道:
“干爹,儿子已经试过了,热度正合适,你可以洗了。”
麦福闻言笑道“你如今是太子的亲信宦官,在宫中也是有身份的,这伺候我洗脚的事情让小內侍做便够了,你何必亲自做了。”
冯保闻言笑道“儿子的一切还不是干爹赏的,就算日后入了司礼监,儿子一样愿意伺候干爹洗脚。”
冯保说完便伸出手托住麦福的脚,退去鞋袜,将麦福的双脚放入热水中,轻轻按摩着。
麦福见状,脸色更加柔和了几分,徐徐说道“如今太子要出阁读书了,相当于正式在朝臣面前亮相,你这个伴读太监便需愈发谨慎小心了。”
冯保闻言郑重颔首道“儿子晓得,儿子如今只想着将太子伺候好,其他的儿子不敢多想。”
麦福闻言满意颔首道“你能如此想便是对的。”
随即沉吟片刻,麦福才低声道“伺候好了太子,日后该你得的,自然还是你的。”
冯保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重重颔首,不再言语,只是细心的为麦福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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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大时雍坊,西江米巷,徐府。
已过掌灯时分,徐府花厅之内,现任礼部尚书的徐阶端坐在上首圈椅上,浏览着手中的奏疏,眼中难掩激赏之意。
在其人左下首,时年二十五的张居正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对于徐阶的反应,心中十分的高兴。
毕竟那是他模仿西汉贾谊的《陈政事疏》,针对当前朝政弊端所撰写的《论时政疏》,那里面囊括了他革新朝政的一些想法。
“极妙!”
徐阶看完了《论时政疏》,将其合上,然后望着自己的得意弟子,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学生认为,当今朝政有五大弊,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疾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亏。”
“若陛下能革除此五大弊,朝政定然能恍然一新,嘉靖中兴可望矣!”
徐阶看着张居正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的脸颊,不由叹了口气。
当年张居正得中嘉靖二十六进士,然后选庶吉士,而他徐阶正在那时教授庶吉士,那时的他便察觉到眼前的张居正乃是个治世之才,便对其多有照顾。
两人也由此结下了深厚的师生之情。
“太岳,你的建议很好,只是你还年轻,如今还需多学多看,今年你庶吉士散馆,得授翰林院编修。”
“而太子即将出阁读书,我已经举荐你为詹事府司经局洗马,你明日便去给太子讲书吧!”
张居正闻言心中一喜,对于翰林词臣而言,本就是作为天子近臣伺候左右的,只是如今嘉靖皇帝迁居西苑,他们压根难见天颜。
如今有机会去给储君讲书,张居正自然欣喜。
可欢喜之后,他不由迟疑的问道“那学生的这份《论时政疏》可否由老师呈到御前。”
徐阶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迟疑道“陛下一意修玄,他是不可能重用你的,这《论时政疏》递上去终究会石沉大海,这也是我为何要你入东宫的原因。”
“如今严嵩当国,我等老朽,也只能勉强维持朝局,这天下日后终究还需你们年轻人去革新中兴。”
张居正闻言心中难掩失望,但想着太子如今虽然年少但有聪慧的名声,心中又振奋不已。
“学生定会好好引导太子,让他日后做个中兴之君。”张居正向徐阶郑重说道。
“甚好!”
徐阶看着眼前斗志高昂的张居正满意的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