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直到翌日清晨才终于停止。
众人前去废墟搜寻,最终得以找到的,不过是三具早已不成人样的焦尸。
只是勉强可以辨认出这个是男人,这个是女人,那个是男童。
唉!
葬了葬了,葬了吧!
众人默契的一声不吭,将三具尸首放木推车里,推着他们往远处树林走去。
每户人家,不过是出两枚灵石。
有的心肠软多给了些。
可加一起,也仍旧买不起一口棺材!哪怕是最便宜的薄棺材!
没办法,只能用草席把他们裹着,埋放在土里,用附近的土填成小山丘,再在前面放一块木刻碑,写有三人各自的姓氏,名字。
生父,夏氏夏永丰……
生母,夏白氏惠琴……
胞弟,夏氏夏德义……
他们是一家人,用着同样的姓氏,可独独小榆没有。
小榆名为桑榆,只有名。
桑榆二字,并非是取自“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单纯是她出生那天,父亲夏永丰在屋外,瞧见了一棵长叶子的桑树,以及一棵未长新叶的榆树,两者组合起来就成了“桑榆”。
至于姓氏?
女子没有资格上桌吃饭,没有资格拥有姓氏,更没资格入族谱……不是清河村的规矩,只是夏永丰的规矩。
这香火啊,只有男子才能传承。
生个女儿不就是赔钱货吗?
若是富裕人家还能养着,给口吃的也无妨;可像他们这样的贫苦人家养着,不就吃不饱、穿不暖了吗?
姑娘是泼出去的水。
到时候成了亲就会向着夫家,岂不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所以啊……
这节节省省,都是为儿子省的!
这样,他才能茁壮成长,为夏家传宗接代!
害!
谁能料到,最终会死于一场大火呢?
看看,这丫头瘦得,身子骨跟仿佛风一吹过来就要倒似的!
大娘看得满眼心疼。
犹豫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这事儿啊,不能管得太宽,那样就过了……到底也还是孩子,哪怕平日常受虐待,亦是难以割舍亲子血缘间的联系。
但终究,也成了牵绊。
唉!
众人无不摇头,或是在心中叹息。
帮忙将一家三口安葬好,大家再寒暄似的说了几句安慰之词,便都默默离开了此地,留下小榆独自一人宣泄情绪。
感情之事向来复杂,他们自然不好过多插手。
而对小榆而言……
难过的情绪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寡淡。
更多存在的,或许是如释重负——
如今好赌的父亲,重男轻女的母亲;为了多吃鸡蛋,想要将姐姐卖入点香楼的弟弟……
桑榆站在坟前,缓缓闭上双眼。
她不希望某个人知晓这一切,得知自己不堪的过去。
日后……
再也不会因进入了仙门,被他们私底下寻找。
威胁她,若不想辱没宗门名声,就每月拿出些灵石给他们;算是孝敬父母,也算是给自家胞弟添了数年后的聘礼。
如今,终于得以尘埃落定。
但……
也不能过早的结束这一切。
戏,还得演下去,如此才能更为顺利的,进入灵清——
打小的经历,注定了她无法成为善类。
可在某个人面前,她仍希望自己只是那个无害的小师妹。
小榆蓦地睁开双眸,严重迸发出强烈的坚毅;更多的,还有执着。
……
民间守节三年,守孝亦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