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不可破?”安塔利斯轻声重复,“如果见证者死去呢?”
“魔法依然有效。”亚克斯利暗藏不满地瞥了一眼救世主,似乎这个怀疑让巫师感到羞辱,“它并不依赖见证者的魔力,而是寄生在立誓者的生命和灵魂里,它‘牢不可破’,波特先生。”他强调。
篝火早已燃尽,寒冷的风里,只有湛蓝的诅咒之火呼呼地燃烧着,在结冰的地面上,映射出宛若极光的美丽盛景。
守护光环如一捧洁白的雪,轻柔地融化在黑暗里。安塔利斯轻轻抚摸着牡鹿的头顶,垂眸看向在冰面上瑟瑟发抖的伦尼·法布斯特。
后者直勾勾地瞪着他,那恐惧的眼眸里有着某种困惑,似乎正在费力地思索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好,他没有愚蠢到直接问出来。
安塔利斯想着。
“法布斯特先生。你愿意发誓吗?”
“什么?”伦尼·法布斯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好半天才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嘶哑至极,“我,”他的脸颊因为复杂的心情而涨红一片,“对不起,我是说,我愿意。”
安塔利斯的眸光略微缓和,至少这个少年还知道羞愧。
“那么,我想我需要一个主持誓言的巫师。”他的目光滑过食死徒,亚克斯利为之一振,似乎做好了准备。可安塔利斯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调转牡鹿的蹄子,看向沉默不语的康奈利·福吉。
“部长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指定一位傲罗帮助我呢?”
康奈利·福吉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彻底捏扁了他的帽子。迎着食死徒不善的目光,这位政客的眼睛里迅速滚过一串思量。其实这没有什么好思考的,黑魔王的势力自成一派渗透多方,他如果不想彻底沦为傀儡,就只能与邓布利多合作,救世主是个绝好的筹码,他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难道要去向食死徒们摇尾乞怜吗?
绝不!
因此,康奈利·福吉虽然十分害怕,却还是干脆地叫出一个名字:“德力士·埃克特。你来主持誓言。”那是个强壮的傲罗,有着硬直的灰白色短发,神色严肃,看起来十分不苟言笑。但他显然对魔法部长的命令非常顺从,闻言一声不发地从傲罗里大步走出,诅咒之火为他让开了路途,傲罗畅通无阻地来到牡鹿身边,保持着足有数英尺的友善社交距离,然后,他抬起了手里的魔杖。
“誓言仪式需要双方握手。”他瓮声瓮气地说。
安塔利斯重新看向伦尼·法布斯特,审视地,“起来。”他伸出手示意。地上的少年怔愣了几秒,有些艰难地动弹着,挣扎着从冻土上爬了起来——钻心咒看上去给予了他极大的伤害,他的平衡力在一开始甚至不存在。
安塔利斯冷眼看着,一直等他自己调整好。然后,他的手指迎来了一只脏兮兮的,和冰块差不多的手。直到此时,伦尼·法布斯特这才发现,这个男孩子的手是如此小,稚嫩得填不满他的手心,单薄得不如他曾经见过的更幼小的孩子。
他的心底弥漫起了复杂,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虚握着。
灵魂里,哈利的灵魂球也安静了下来,荡漾起柔和的光。“安塔利斯,谢谢你。”他已经从挨着的灵魂里看到了他的打算,而眼前少年这下意识展现的愧疚,才是让哈利开心的根源。
那小孩是对的。
“法布斯特先生,在开始前,你需要知道,这个誓言由魔法见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并不是可以随意违背的谎言。这一点,你清楚吗?”
伦尼·法布斯特沉默地点头:“你们,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男孩子翠绿的眼眸,“我不知道魔法,但我知道那抵押了我的命,是吗?”
“没错。”安塔利斯无视了他的僵硬。
“如果你不愿意受到这种严酷的制约,以及外加一整年的社区劳动或义工,巫师的监狱将是你的归宿,你将得到九个月的监禁惩罚。”
闻言,伦尼·法布斯特的脸上渐渐展露出惊愕的神色,他张大了嘴巴,。
“所以说,如果我答应了发誓,我是不是就能直接…离开?”他完全不考虑巫师监狱这个选项,看看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们吧,不管巫师监狱里是怎样的,他都拒绝、完全拒绝!
安塔利斯警告地凝视着他,“还有一年的社区劳动和义工,别想逃,你需要完成。”
“我同意。”少年快速地说,“我同意发誓。这个地方我……”他在男孩子陡然眯起的眼眸里,咽下了脏话,咕哝地说,“对不起,我,我想回家。”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喉咙里哽咽。
“你还不知道誓言内容。”
“总比那玩意好。”伦尼·法布斯特小声说,安塔利斯惊奇地发现他指的大概率是食死徒而不是钻心咒。也许这股勇气来自他的军人父亲多年的教导。他猜测着,“好吧,那么让我们完成这件事。”
安塔利斯示意身旁的傲罗,“德力士先生,可以开始了。”
巫师抬起魔杖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轻轻一挥,一种近似于耳语的念咒声响起,“密令宣誓。”德力士用某种环形手势再次挥动魔杖,立刻地,就有某种带着凉意的魔力从魔杖里喷射出来,缠绕在了他们的手上,如呼吸一般闪烁着,许久才没入到皮肤里。
一股肃穆庄严的神圣气息,自此地升起,冥冥之中有某些低语无声无息地倾注到了此处。
“见证魔法已经开始,可以说出誓言了,波特先生。”德力士说。
安塔利斯感知着这非同寻常的气息,不知不觉地抬起眼眸,语气郑重起来“伦尼·法布斯特,你愿意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将自己不愿意承受的痛苦,强行施加给他人吗?”
“我愿意,我发誓。”麻瓜少年感到了某种看不见的刺,对准了他的胸膛。
而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刺进入了他的心脏——没有痛觉,但他就是知道。
安塔利斯审视着对方苍白的脸,语气坚定,“你愿意发誓,从今往后,对真心帮助你的人心存感恩,并努力做相同的事吗?”
“我愿意,我发誓。”又是一根刺,进入了大脑。
“以及…你愿意发誓,从今往后,努力遵守秩序,努力守护善意与生命吗?”魔法震荡着最后也是最强力的誓言,这将是无法抵抗的。伦尼·法布斯特想着,深呼吸一口气,“我愿意,我发誓。”
最后一根刺消失了。麻瓜少年找不到它的去向,但他隐隐有所猜测,也许它正隐没于自己的灵魂里。他注视着男孩子因为他的宣誓而缓和了冰冷的眼眸,不知怎的,他并不感觉害怕。
当波特男孩儿把那张荒谬的审判书递给他,让他前去找那位食死徒,修改上面的判决时,伦尼·法布斯特只是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某种莫名的东西支撑着他,用双腿挪过去,像个人一样。诅咒之火无声地为他让开了道路。
他垂下眼眸,只盯着地面,他怕自己愤恨的目光触怒对方。
伦尼·法布斯特看见了食死徒黑色的袍子,看见了对方拿着那根木棍的手指紧得发白。可就是没有动手。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慢吞吞地抬起目光,把那张可笑的纸,重新塞到了那只惹人厌恶的鼻子下面。
“亚克斯利先生,还请您修改他的审判书。将判决改为一则强力约束的‘牢不可破的誓言’,以及为期一年的麻瓜社区与义工劳动,保留关于魔法的记忆作为警告。”
而这时,安塔利斯的话从麻瓜少年的身后传出。
食死徒的气势黯淡了下去。露出一个算不上得体的勉强笑容,“如您所愿,波特先生。”他慢吞吞地抬起手,挥动魔杖,伦尼·法布斯特就发觉纸上的文字改变了。亚克斯利像是不得不拿取什么脏东西一样,再次挥动魔杖,那张纸就用力地砸在了他的审判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