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李青山不动如山。
李熠开始慌了,他恶狠狠的凑到了师傅的耳边,道:“臭道士,别跟我开玩笑!你要是真成植物人了,回头我就把春花送给山下的乡亲。你也不想你万般宠爱的春花,自己去抓老鼠吃,被林子里的野猫按在树丛里强行造小猫吧?”
床上的李青山,依然没有反应。
“师傅……”
看着对外界刺激一点反应也无的老道,李熠愣住了。
一旁的医生摇了摇头,将住院缴费单放到了他的身旁。
随着病房的房门关闭,李熠仍然瞪着眼睛,石化般的盯着病床上的师傅。
啪嗒……
许久许久,一滴豆大的泪水在洁白的床单上绽放出了一朵暗花。
李熠小时候体弱多病。
六岁那年,他的父母不知道从哪儿听了迷信,说是八字轻的孩子只要出了家离了父母,就不会再害病。
于是,两口子就将小李熠送到了道观当了个俗家弟子。平时正常上学,每到寒暑假期就去道观修行。
八岁那年寒假,他的父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
家里亲戚没有一个愿意收养他这个拖油瓶,得知了他的情况后,李青山就跟民政局提交了领养手续。
这么多年来,师徒二人一直相依为命。说是师徒,其实跟父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现在。
看着病床上面色灰暗的师傅,李熠只觉得脑子里不断的在轰鸣着。
想着过去十几年间和师傅一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眼泪不断的凝结,坠下,打湿了那一片的床单。
虽然平时和李青山爷俩相爱相杀,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个总喜欢招摇撞骗,跟山下小寡妇老娘们口花花的老道,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泪水不断分泌,让李熠的视线变得模糊而扭曲。
就像是躺在湖水里一样,整个视界都变得波光嶙峋。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李熠突然发现那扭曲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些异样。
带着疑惑和烦躁,李熠擦干了眼泪。
视界清晰了。
连带着一起清晰的,还有那几行扭曲模糊的字迹。
【李熠】
【体魄:7】
【心神:12】
【技能:未检测】
努力的用余光观察着突兀出现在视界左上角的字迹,李熠哽咽出了声。
这是什么情况?!
幻觉?
他使劲的甩脑袋,揉眼睛。
但不论他如何,那几行金色半透明的字迹,都雷打不动的呆在视界之中。
抓着头发,李熠张着赤红的眼睛,看向病床上的李青山。
“师傅……你赶紧睁开眼睛,告诉我这到底都是什么情况啊!”
李青山自然不能回答。
但是看着师傅那张熟悉的脸,一段记忆忽然在李熠的脑海中涌现。
小时候的李熠有些多动,总是不能够安静下来。
于是有一天,饱受多动症熊孩子困扰的李青山,将老君殿里正在拆家的李熠拎到了卧房。
用戒尺逼着九岁的小李熠打坐入定。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好方法。自从习得打坐入定静观己身之后,李熠的性子确实安静了不少。
这么多年来,每当临近大事心中紧张,或是心烦焦虑之时,李熠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坐。
现在,被视界中那莫名其妙的字迹弄的心烦意乱,李熠默默的将身子靠在了病床上,双手抱住了膝盖。
打坐无定式,只需心安宁。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在。
渐渐的,李熠脸上的焦躁平静下来。
恍惚中,他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化作了虚无,而他自己则化为了一滴悬在虚无中的水滴。
无妄无我,波澜不惊。
……
当李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李熠不由得一阵诧异。
他从来没有试过入定这么久,在此之前他打坐入定持续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四十分钟左右。
打坐入定,其实就是摒除杂念,专注自身的一种方式。
它并不是像睡觉那样简单,当人达到入定状态时其实是清醒着的,需要不断的去克服乱七八糟的杂想,不去理会那些意念中随即产生的幻象,专注于静观自身。
想要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并不容易。
但是长时间的入定带来的效果,也同时让李熠感到诧异。
这两天路途奔波,以及情绪极度激动之下积累的疲乏,经过这一夜的入定一扫而空。
就像是极度自律早睡早起了一个星期一般,整个脑海中一片清明。
飞蚊症一样的幻视还在。
只是上面的内容,和昨天相比发生了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