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还觉得正常，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马谡可是马氏的人啊，是世家。

自己这大规模大批量刊印书籍的手段一旦投入使用。

最为损伤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大世家的垄断根基？

此前他是已经跟诸葛亮说过此事，并且得到诸葛亮的首肯了。

但，他跟马氏可没有说过这东西。

他不相信马氏这些人当真就是些以天下为己任的大好人。

同时，他也不相信马谡当真就愚蠢到连这种挖掘他们根基的事实也察觉不到。

那么他现在表现的这么开心快意。

岂不是就很有问题？

刘禅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询问道：“幼常如此欣喜，难不成是没有发现这雕版背后所蕴藏的危机吗？”

马谡闻言，收敛了笑容。

他认真的看向刘禅道：“少主之意，属下岂能不知？”

“如今这成本低廉的纸张出现，与过去相较，必定是一件好事。”

“今日这雕版印刷，纵然不是出自少主之手，他日也定会有其他人做出。”

“我兄长曾言，让我遇事多做变通。”

“我想，此事便应该算是变通之中。”

“少主所做之事，乃是天下煌煌大势，大势不可逆也。”

“世家豪强之力虽大，犹可大于天下乎？”

“唯有顺应，才能在这大势之中争得一线先机。”

刘禅惊讶的看了马谡一眼。

随后点头道：“幼常能有这般想法，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也确实让我很是惊讶。”

“我本以为，对你而言，学会变通，可能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悟性。”

“不错不错。”

马谡笑道：“这还是少主言传身教之功，若非少主，我岂能领悟这些？”

说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

刘禅当然不会觉得马谡这般生硬的马屁是在说真话。

不过不管马谡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事情的。

这对他来说，终究是一件好事。

只要马谡能听的进去别人劝，再加上自己本身也是个熟读诗书的聪明人。

日后便有很大可能避免镇守街亭的事情。

多一个他这样的人才，也算是多出一个能够在外领兵作战的将领。

而对于马谡来说。

事实上，他现在对于这所谓的变通而言。

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表面而已。

真正让他去做的话，他还是有抹不去的思维定式。

而此前说出这些话，的确是他心中的想法，只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他很清楚的知道刘禅这雕版印刷是在掘世家的根基。

也很清楚，一旦书籍大量刊印，文化的传承就不会再被垄断在他们这些世家手中。

但，那又如何？

该去为此操心的，是这天下间的别的世家豪强。

他们马氏，甚至于荆州之中的世家，都很有可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取大量的好处。

世家的发展规律让他早就已经明白了。

所谓的世家，无非是拥有比普通人更快的先发优势。

只要能够牢牢占据这个先发优势。

不管日后怎么变化，他们终究还是会站立在其他人所触及不到的顶端。

知识传递的方式产生了变化，未来必然会诞生新的阶层。

而如今马氏拥有这般优势的条件。

想要走入到那新的阶层之中，又能有什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