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的最后这一问,可谓是杀人诛心!
如果说,秦昊费尽心思,也只是揭开了林噙霜的伪装,逼得习惯“装睡”的盛紘不得不睁开眼睛。
那么老太太的这一问,就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直问得盛紘一个激灵,腾地站了起来,两眼通红地看着仍旧委顿在地,梨花带雨苦苦哀求的林噙霜。
猛然间,他突然回想起,当年那个贼妇人,似乎也是这么在父亲面前装无辜、装弱小的。
结果,转过头就换了一张嘴脸,搞得整个盛家不得安宁。
那个时候,他的年纪还小,只有七岁。盛老太太也还没有现在这般的算计筹谋,只知道仗着侯府独女的身份一味逞强,所以被那贼妇人坑得死死的,什么样屎盆子都往她的身上扣。
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情形,与如今的情况何其的相似?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和当年的父亲一样糊涂,把一个祸乱盛家的毒妇当宝。
此事若是传将出去,那自己在士林当中还有什么名声?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那个癞狗三,以及癞狗三背后那个不知道来路的人,顿时变得更加慌乱了。
“你看看你,这都是干了些什么啊?”盛紘一脚踢开林噙霜,同时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发泄着心中的慌乱不安,“我竟没有察觉,你是如此恶毒,居然反着医嘱行事,亏你也能想得出来?我怎么就瞎了眼,偏宠了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说着,他突然崩溃了,左右开弓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船舱里的所有人。王大娘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抱住了盛紘的胳膊。
“官人你这是做什么,干嘛为了这样的女人为难自己?”
盛紘闻言一怔,颓然坐回椅子上,然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头埋在王大娘子怀里痛哭了起来。
王大娘子哪见过这样的盛紘,心中一软,抱着他不住安慰。
盛老太太也叹了口气,知道现在指望这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还得由她来料理这个残局。
“林噙霜,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老太太问道。
林噙霜刚刚被盛紘的那一脚踢懵了,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爬到盛老太太跟前哀求道,“老太太,我知道你是早就厌弃了我的,可我是冤枉的呀,我真的是冤枉的呀……”
“够了!”盛老太太皱着眉头,喝止住了林噙霜,“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喊冤给谁听?我老婆子还没老糊涂呢,分得清这里面的是非曲直,用不着你在这里聒噪!”
想了想,盛老太太又叹了口气,“若不是顾忌枫哥和墨丫头,我合该让人乱棍打死了你了事。可是为了盛家的将来,为了不让几个孩子间的隔阂无法弥补,我不杀你!等到了汴京之后,有的是那种专门关押犯了错的宫人、官眷的庵堂。你若是为了儿女着想,那就在里面安安生生地赎罪。如若不然,让人知道了他们有个杀人犯的生母,影响的可是枫哥、墨丫头的前程。”
林噙霜闻言错愕,她怎会没听过那种地方,随即怒了,“老太婆你的心好狠啊!那里哪是人待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动不动就要受人打骂责罚。送我去那种地方,还不如杀了我呢!”
“哼!这种事情可由不得你!”盛老太太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向发话道。“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我拖下去,绑结实了,严加看管,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探视!”
话音刚落,房妈妈带着几个健仆进来,拖起林噙霜就走。
林噙霜拼了命的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偏巧这个时候,长枫和墨兰听到动静,好奇赶了过来。
林噙霜看到一对儿女,立即紧紧抓住他们,“枫儿、墨儿,为娘是被冤枉的,你们得为为娘报仇啊!王若弗,你联合梁家一起做局冤枉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凄厉、怨怼,仿佛像是着了魔一般。
“小娘、小娘……”长枫和墨兰被吓傻了,也下意识地拽着林噙霜不肯放,纷纷哭天抢地的拉扯。
“看什么,还不把他们分开?”盛老太太大怒,“顺便把那毒妇的嘴给我堵上,省得他在那乱嚼舌根!”
几个健仆发了狠,用力分开三人,同时将一块破布塞进了林噙霜的嘴里,将其拖走,这才终于算是消停些了。
长枫、墨兰见状害怕,下意识地就想进船舱找盛紘求助。
但盛紘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王大娘子也不愿搭理,就要让人把他们也给带下去。
却是华兰不忍心,走过去想要劝慰弟弟妹妹,却不想墨兰刚刚听到林小娘的话,直接把华兰恨上了,抓起华兰的小臂就是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咬得华兰鲜血直流。
众人大惊,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墨兰制住。
结果墨兰仍旧一副狠样,王若弗想要狠狠教训,但华兰心善,还是把母亲拦下了,让人把墨兰带下去才算了事。
长枫则是自始至终只知道哭,六神无主,也被带下去了。
盛老太太看着兄妹二人的这般表现,却也只能眉头深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冷眼又看到仍旧留在那里,尚未来得及发落的那位周雪娘,目光愈发变得森然。
再次吩咐下人,将这个周雪娘也一并好好看管起来。
盛老太太这才收敛了表情,看向秦昊说道,“梁家六哥儿,今天这件事多亏了你了,帮我盛家查明真相,拔除了这根刺。老婆子在这里感激不尽!”
“老太太言重了,小子不敢!”秦昊连忙推辞。
开玩笑,不管怎么样,这也是盛家的阴私之事,却被自己这个外人翻了出来,虽说是给盛家除去了一个祸害,但刚开始或许心存感激是真,日后却也难免会心生芥蒂。
所以,自己这个时候,还是尽可能保持低调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