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头白发,虽即将赴死,但却精神健硕,目光灼灼,显得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是有些豪迈之意。
伴随着囚车缓缓前进,他不住朝周围人点头致意,竟有几分凯旋而归的气概。
“大哥,夫人,安儿,乖孙,都莫哭啊,我铸下大错,自当以死谢罪,以死谢陛下,万幸陛下明察秋毫,使我这万死不辞之躯,没有连累家族。”
“家族儿孙,此后定要以我为鉴,不可触犯朝廷法令。”
“我之灵位,入不入祠堂,大哥决定。若嫌我令祖宗蒙羞,拖到乱葬岗喂狗也成。”
孔虚朝家人笑着交代遗言。
家人无言以对。
然后……
孔虚又看向右边的镇魔司众人。
“青州的魔蛇案,要抓紧,我在狱中沉思许久,那头老蛇,定然是假死,派人去搜一搜方圆百里内的大墓,老贼极有可能藏在其中。”
“扬州那头魔,同样也须抓紧办她,不出意外,她定就藏在那个大盐商家里。至于她的藏身手法,我也想明白了。她先以妖身披人皮,伪装成烟花女子,吸收人气,洗净妖气,被盐商买入府中做妾。等自己怀孕,腹中婴儿还是一团精血,尚未诞生灵智时,她便会母占子巢,只要能破解胎中之迷,自会二次成魔,几乎和常人无异,届时,谁也发现不了。速去,现在就去办!”
“此等手法,镇魔司以前也从未见过,不过既然被我参破,以后就简单了。今后办案时,你们也要注意。”
孔虚这个时候了,都还想着交代工作。
听到他的话,当即有两队人,似乎是恍然大悟,朝孔虚拱手行礼过后,匆匆离去。
当孔虚被压着,压到断头台上时,有人送上肉,酒。
辞行。
道别。
气氛莫名有些悲怆。
“今日是哪位朋友行刑?”
“孔家之人,镇魔司众人听着,等下砍我头之刽子手,也不过是奉行上命,你们莫要难为别人,否则以后别来祭奠我。”
“老夫倒是听闻,死后,人会遁入阴曹地狱,如果真有,那可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证道阴神。”
孔虚喝了几碗酒,忽然又开口说道。
让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孔家之中,却是有人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午时已到!”
“验明正身!”
“即刻问斩!”
一位刑部的官员抬头看天,太阳当空,如同一团火球,他朗声喊道。
高毅碰了碰楚风的胳膊。
楚风当即拿起天子御赐,削铁如泥的“尚方斩马剑”,走上断头台。
武道强者,身体坚硬无比,普通的刽子手,持着凡铁大刀,压根砍不动。
这把尚方斩马剑,本来就是天子佩剑,当世的神兵利器,用在此刻,不管几品的武道强者,任何脑袋都砍得下来。
“孔大人,今日我来行刑。”
“他们都说你修炼蛊术,会对杀你之人复仇,大人可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楚风站在阳光下,寒光霍霍的剑身,照亮他的眼睛。
已经用天子策看过,这个孔虚,确实是个好人,一生立过很多功,救过不少人。
不过,他就是对“人反向血脉融合妖”这件事,有着执念。
作为当朝大员,还是镇魔司的人,孔虚这种倾向,当真……罪无可赦。
楚风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皇帝,也一定会杀他的头。
一个好人,本着自以为好的想法,去做客观上的坏事,往往会比纯粹的坏人,杀伤力更大。
孔虚脑袋用力仰,见到楚风,先是微楞,然后朗笑。
“六皇子殿下?”
“您这是?”
还挺诧异的。
六皇子向来不问政事,沉迷于风花雪月,怎么今天好端端的过来行刑?
“正好赶上了……送你一程。”
楚风笑道。
虽心折于孔虚的气度,但他死罪,且是父皇亲自下令的,根本不可能改变。
楚风也没想改变。
像孔虚这样的人,如果他活着,根本不可能为自己所用。
但,若是死了,自己有封神台,那就……爽了。
这想法很阴暗,但却是事实。
“蛊虫之事,六皇子殿下无需担心,自不会害人。”
“殿下精于诗文,老夫仰慕许久,不知道可否赐诗一首?”
孔虚笑着说道。
楚风沉默片刻。
“有!”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楚风清朗的声音,传遍午门。
这诗豪迈,诙谐,视死如归,很符合孔虚的性格。
他不由哈哈大笑,称赞好诗。
“好了,六皇子殿下,动手吧!”
他一声大喊。
楚风双手握剑,寒光劈下,一道炽热的血线,飙射而出。
一颗脑袋,呼噜噜的落了地。
而一道血色红光,则是自孔虚身上飞起,直奔楚风口鼻,速度极快。
楚风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钻进鼻孔。
不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是啥?
老贼诓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