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夏源不无遗憾的叹息一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以为不回来就能省下银子,结果并没省下。
虽然自己没掏银子,可族长却帮忙掏了银子打发走了那些报喜人。
听说整整用了三十多两。
待会儿得找个机会把银子给还回去。
“你想的倒是周正,可哪有不给报喜人喜钱的道理,闹到现在,银子没省下,还害的庄里平白的提心吊胆十数日,去京里也找过你好几次,但都没找到,都以为你.....”
说到这,夏儒没往下接着说,夹了一口菜,“罢了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儒老爷就是关心则乱,我那会儿说什么来着,咱的源哥儿可是解元公,解元公那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起来,“是啊,是啊,从未听说过文曲星遭害的事情。”
“胡说,这样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遭害,呸呸呸...”
“对对对,是我说错了话,我自罚。”
那人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又对着同桌人说道:“你们是不晓得,我和源哥儿家离得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就是看着他长大的,源哥儿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我便晓得他不是个凡人,不信你们瞧瞧,瞧瞧源哥儿是不是印堂发红?
这不正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吗?要我说,源哥儿将来少不得要出将入相,以后咱们夏家庄可要出大官了。”
他这话说罢,还真有几个附和的,甚至还有几个人特意跑到夏源这桌,对着夏源左看右看,末了回身问道:“印堂在哪儿?”
“听说印堂就是眉心。”
“那还真有点红。”
夏源光听说过印堂发黑的,还真没听过印堂发红的,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又偏头看向身旁小媳妇,问道:“我这儿红吗?”
赵月荣仔细瞅瞅,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红,但一想到发红可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就使劲的点点脑袋,肯定道:“红,可红啦。”
瞧着她一脸笃定的小模样,夏源差点就信了,但还是差点。
“忘了你是个小迷信,就不该问你。”说着,夏源又转头去问王守仁,“你看我印堂红吗?”
王守仁打上了桌就一直默默的夹菜吃菜,一声不吭,也不和旁边人交流,像是专程来吃席的。
听到夏源的话,他才终于舍得停下筷子,三两下把嘴里的菜咀嚼一通,完事咽下去,这才摇头道:“不红。”
王守仁这第一次开口说话,可算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这时才有人发现,这家伙面生的很。
不仅面生,而且就数他吃的最多。
夏儒也想起来,这人好像是和自个儿侄子一块回来的。
于是冲着王守仁拱拱手,“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王守仁,是恩师的学生。”
“学生?”
夏儒有点楞,再对着王守仁瞅瞅,这人瞧长相似是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他本以为是夏源在京里认识的新晋举人,却没想到是自己侄子的学生。
竟然收了这么大岁数的....秀才当学生?
不过尽管猜测王守仁是个秀才,但夏儒也没看轻对方,而是接着道:“那不知相公是哪一年的生员?”
这话还真把王守仁问住了,生员就是秀才,哪一年中的秀才?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道:“成化二十二年。”
听到这话,夏儒瞬间明悟为什么他要拜自己侄儿为师,成化二十二年中的生员,那可是十多年前了。
十多年的时间屡次不中,足以让人失去所有心气,这种感觉他深有体会。
这一刻,夏儒对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他也屡次不中,他也屡次名落孙山。
这样的悲苦,拜个比自己年岁小的人当老师又有何大不了的。
只要能中举便好。
若是自己这一次没考中,少不得也要厚着脸皮去求教自己的解元侄儿。
想到这些,夏儒不禁叹了口气,对着王守仁温声道:“我那儿也有不少经年总结的文章笔记,待罢席之后,你随我到家中去取。”
王守仁也不清楚是什么文章笔记,但丝毫不客气,直接点头:“好,多谢。”
“莫要客气,助君早日得中。”
“多谢吉言。”
王守仁再次道谢,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又反应过来。
早日得中?
得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