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言律歌自己自然是很清楚原因的,也很明白自己至今为止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但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对父亲说出这一切。
不过只用了两秒钟,言律歌便做出了决定。
他不想对一个将死之人撒谎了。
虽然他的来历不简单,但他这一世被言戎抚养长大,也很愿意承认言戎这个血脉意义上的父亲。
“因为我知道,超凡时代对于人类来说,不但是恩赐,也同样是末日的序章。”言律歌说,“扭曲的神祇将从异域降临,腐化的污染物将遍地横行,不死的异种将献祭众生。
“如果我什么都不去做的话,这個世界将陷入战争与混乱之中,最终被神祇的力量彻底污染,到处都是蠕动匐行的怪物,一步步地走向毁灭。”
出乎言律歌意料的是,言戎在听他说完这些话后,并没有追问“你怎么知道?”或者反问“真的假的?”,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们父子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经年累月地相处下来,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部分对方身上的异常,但一直以来都维系着一种默契,从来不去深究也不去追问。
“呵呵……”言戎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或许这就是我选择的意义。”
言律歌还没想明白这个“选择”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父亲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把这份遗产也留给你吧——和庞大的财富比起来,它更加珍贵,更加特殊。”
言戎插着输液管的手抬起来,握住了言律歌的手腕。
言律歌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在他父亲的眉心上,浮现出了一个金色的、从未见过的奇特符号。这符号仿佛是用金色的墨书写在皮肤上的,却又好像不是,看久了,自觉地它仿佛是活的,像水一样在皮肤上缓缓流动。
言律歌本能地以为是幻觉,快速地眨了眨眼,却发现那组成符号的金色墨迹真的开始流动了。它将自己拆解开来,像一条金色的小蛇般沿着言戎的皮肤流动,流经脖颈、肩头、手臂,最后从病号服宽大的袖子里钻了出来,朝着父子相握的双手流去。
言律歌觉得手上一凉,金线已经爬上了他的手腕,并且朝他的眉心爬出。
与此同时,父亲低沉的声音传来:“世人都以为我成功靠的是机遇和努力,但只有我知道,我靠的是……系统。”
“十八年前,我得到它,以寿命为代价向它许下愿望,发誓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它满足了我,所以我注定要在今日死去。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言戎微笑着说道,看着金线一点点蔓延到言律歌的额头上,重新组成了那个玄奇的符号,“它或许是神祇的馈赠,或许是魔鬼的礼物……我不知道……现在我将它给你了。也许你可以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
“不要急着许愿,谨慎一点。但也不必过分地害怕,就像你认为的那样,超凡力量也有一定的规律,可以为人所用。我这些年来总结了一些规则,放在寒叶森林别墅的书房里了,你可以去找一找。”
超凡现象。
这便是言律歌一直追寻着的、真正的超凡力量。
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其实就在他的父亲身上。
但是此刻的言律歌却无心思考这些,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惊喜。
他握紧了父亲的手,却发现这只手愈发冰冷了,仿佛其中的生命正在流逝。
“我本来呢,是有一些后悔的,后悔我怎么就许了这么一个愚蠢的愿望。”言戎合上眼睛,无力地依靠着背后的枕垫。
“爸……”
言戎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艰难,仿佛需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牵动嘴角的肌肉一般。
但是不同于生意场上的假笑,这一次笑容却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发自内心的温度。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言律歌的头发。
言律歌的眉眼像极了他。
这是他的孩子,他最珍贵的宝物。
“但是,想到这些东西能让我的孩子过上衣食无忧、为所欲为的日子,我又不后悔了。”
言戎安静地闭上眼,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