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琳达正在以伤及本源代价竭力取消着召唤魔法。

她只是记忆碎片的化身，哪怕受到重创也最多只是回归本体，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代价。

年轻的骑士可能已经救不回来了，但为了弥补她的重大失误，她一定得保下法师学徒的性命。

巨额的魔力穿过她的身体，头脑开始出现昏厥的边缘迹象，身体内部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她自知记忆碎片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维持太久，但以此为代价，召唤魔法已经被取消，剩下要做的只有听天由命，祈祷狼人王在被完全剥夺力量前不会伤害到法师学徒。

魔法塔内的金属魔法器物从向狼人王传输魔力反向为摄取魔力，狼人王低头看向自己的双爪，覆盖的毛皮飞速被剥离，紧接着是血肉，一片片化为魔法粒子消散在空中。

它意识到存在的时间不多了，血肉被撕裂的痛苦让它瞳孔中的红芒迅速积累，仅仅只是片刻就被兽性所控制，它四肢着地，用失去理智的兽性和更强大的力量抵抗对非目标的敌意削减，一步步朝白芨风走去，喉咙中不停发出瘆人的嘶吼声。

“轰！”一发火球击中狼人王的头颅，这点威力对于它而言和被一盆热水灌在它脸上没什么区别，况且皮毛已经没有多少残存，火球甚至连燃烧一些皮毛也无法做到。

尽管还是害怕，白芨风依旧重新举起法杖释放一道又一道魔法。

大法师琳达暗自叹息，从能量消散的速度和狼人王前进的速度来看法师学徒也难逃毒手，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勇敢还是脑袋有些笨，法师学徒并没有选择逃跑多拖一点时间，而是施展并不起作用的魔法进行反击。

她有心想出言提醒，然而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的虚脱感实在是太过剧烈，她目前除了瞪着眼睛看以外别无他法。

“哐哐——”大法师琳达敏锐的从魔法炸裂和狼人王风箱般的喘息声中捕捉到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她闻声望去，没想到汤邮居然还能再次拄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之前还有魔力的时候她就透视过他的身体情况，内脏和肢体肌肉简直快成一团糊浆，哪怕从最恶劣的炼金怪人库存里面挑出一堆人体的部件也可以说比他刚才的状态要好上不少，全凭稀薄的吸血鬼血脉吊着一口气，他却能够在此时此刻站了起来？

但他站起来又有什么用呢，哪怕是他最好的状态也根本无法阻止野兽状态的狼人王。

“这下是真血亏，吸哀弥夜血储存的能量全都耗尽了。”汤邮一边慢慢站起来一边嘴里嘟囔着。

这可是他为未来几个月储备的鲜血能量，然而仅仅只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站起来和稍微恢复四肢的力量就把库存消耗殆尽。

其实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花个几天时间治疗好所有伤势问题也不大，现在相当于浪费了大量能量让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基本的治疗。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是为了冲上去给狼人王一记正义背刺吗？

当然不是，就算想上去背刺狼人王，他也预感多走几步出去强行修复好的腿部骨骼都会再次断掉。

“牺牲吗……牺牲对吧……”

他把剑就架在自己的脖颈前面，手上还是有点提不上劲，稍微一手抖，剑刃就剐蹭开他的肌肤，血液如一线水幕流下融汇进他躯干表面大大小小因为骨折产生的凹凼中。

【“死亡并不等同于牺牲，而自杀是最大的亵渎”】

“滚你的，谁管你亵渎不亵渎，你个死了一百年的家伙爱帮不帮。”

本来浑身就疼痛难忍，他现在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不管是谁敢在他的耳边逼逼赖赖他要是有这个能力都会给这些人一口咬回去。

而众所周知，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总能干出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事情。

汤邮没得过什么抑郁症，昨天以前的生活虽然平淡可过得还算安逸，自杀对于一个心理状态正常的人实际上是很遥远的事情。

生灵铭刻在基因中为了活下去的天性就像一张坚韧的绳索束缚住他的双手，再度涌起的心声不停告诫着他【你真的能够笃定死后还能复活吗；死而复生的你真的还是你自己吗；为了一个就算死了也同样可以复活的女人这么拼命值得吗……】

这些声音编织成一张大网将他网住，阻止他疯狂地坠入死亡的深渊。

“呵呵。”汤邮笑了。

“你们这些不知道哪来的声音根本就不是我自己内心的想法，你们永远也无法理解真正的我。”

“我直面的是一道难得能够激起我兴趣的天堑难关，而我，想要破解它、征服它。”

“为此我愿意付出承受这些微不足道的风险，仅此而已。”

两道泪痕从汤邮的眼角滑落，这并不意味着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它反而是荣誉与成就的证明，象征着一个并无死志的人为了征服目标竟克服了对死亡的天然恐惧。

“老子特么也要当一回西楚霸王！”

汤邮咬紧牙关，双手牵动就要上演一出霸王自刎。

“疯子。”大法师琳达难以理解汤邮即将要做出的选择。

他是为了自杀以求展现牺牲的美德以打开牺牲之门完成最后一道试炼吗？

可自杀永远只是懦夫之人逃避的象征，是离伟大的牺牲最遥远的对立面。

即使他真能够打开牺牲之门，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又能有何作用？

在她眼中，汤邮没有任何犹豫，剑刃切进了他的皮肤，连带着气管和颈动脉一起被切断。

如此致命伤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能断定他根本活不到下个一秒。

但就在短暂的一秒钟内，他借着手臂带动刀刃的惯性旋转一周，在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个刹那将湖女之剑投掷向狼人王的上空。

他眼中的光芒也在做完这一切后黯淡，然后消逝。

【你已死亡，剩余生命值5/15】

“嘭！”他的身体炸开成漫天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