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令人羡慕啊!是吧,施耐德?”
黄廉宏目视前方,楚子航的叫声一次又一次在雨夜中回响,好像荒原上走失的独狼发起找寻族群的吼叫,一下又一下,本该在月光的见证下,狼群一齐仰天长啸以作回应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今晚没有月光,只有漫无边际的暴雨。
“少年时代的友情纯粹而热烈,远胜过埃及法老王冠上的真金……”
施耐德打着雨伞,那张死人脸上并无表情。
“楚子航外冷内热,一旦获得了他的认同和他成为了朋友,他是会拿起刀子帮你砍人的……”
“真好!”黄廉宏赞叹道:“如果当年你也在我身边,我想香格里拉酒店的那场婚礼一定办不成,你会帮我抢婚的对吧?”
施耐德淡淡开口:“我会打你一巴掌帮你认清现实,那女孩不喜欢你。”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黄廉宏笑容收敛起来:“话说你们卡塞尔这么看重楚子航?值得你这个执行部部长亲自跑一趟?”
“他的父亲叫楚天娇……”施耐德陷入回忆之中。
野蔷薇漫山遍野开得到处都是,那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吊儿郎当地点燃了一支烟,抱着怀里的女孩用睥睨天下的语气吹着牛逼,看,这是爷们儿给你打下的江山!
当时他就站在山下静静看着那个比孩子还要好哄的女孩一步步沦陷。
真有你的啊楚天娇,学院叫你是来找黑王尼德霍格的龙卵的,你丫的公款泡妞?
“楚子航是他的血系长子。”施耐德说。
黄廉宏张了张嘴巴:“真是……”他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随便找了个话滥竽充数:“有个不靠谱的老爹……”
S级混血种的孩子,施耐德跑一趟就不奇怪了。
“但原因不仅仅是这个——”施耐德又说道:“楚子航是为数不多的,自己通过蛛丝马迹找到卡塞尔学院的,更何况他还救了叶胜他们一次。”
“诺玛的监控名单上经常响起警报,这孩子用黑客技术攻击学院的防火墙,整整持续了三年。”
施耐德难得叹口气:“我们欠他的太多了……今天过来说是面试,其实只是我想看一看他有没有做好准备而已,不管怎样,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直面世界的真相,为了仇恨提刀走上战场,这未免也太悲哀了点……”
“确实!”黄廉宏毫不客气嘲讽:“学院一直这么骄傲,同时一直这么无能!所谓的精英教育就是让一群孩子屠龙,而秘党的那群老不死畏缩身后,在他们用尸体和血液上演的悲剧之前高歌起舞,痛饮美酒……”
“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施耐德不为所动,他清晰地知道学院每年成千上万甚至数以亿计的活动经费来自哪里,秘党挥舞着钞票,这一张张令人迷醉的纸片就是卡塞尔学院流动的血液,没有它们,屠龙者只能风餐露宿,赤手空拳和龙类以命换命。
在卡塞尔学院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割据一方时,把趴在混血种身上吸血的秘党当做蚂蟥就好了。
“呵,还真是冷血无情啊……”黄廉宏发出冷笑:“看来格陵兰岛的冰山腐蚀的不只是你那烂掉的半张脸,融化的还有你胸膛里火热跳动的那颗心!”
“够了!”施耐德发出低沉地怒吼:“倘若你只是想吵赢我,大可不必翻开历史旧账,往我的心窝上扎刀,我直接认输!”
“你还不明白吗?施耐德……”黄廉宏可怜地看着这位昔年好友:“我并不是在和你吵架啊,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件事,你不应该让孩子上战场,倘若他们是自愿的,你也不应该居高临下地站在这里,像一位欧洲古代的贵族老爷,毫不在意地说这只是一场面试而已……”
“你们高高在上太久了,已经完全忘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力量!”黄廉宏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叩响对方的铁面,仿佛在敲击他的心脏:“刚才的战斗你看到了吧,巍峨如山的身影每一次撞击就是地动山摇,祂的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液氮泼洒抽走周围的温度,每一次吐气留下的都是寒冰灼烧的痕迹,那双如烈日般炙热夺目的黄金瞳散发着如威如狱的威严……”
“你打算让楚子航,一个刚刚十七岁,正在读高三的男孩握着你们装备部那把只会爆炸的可笑长刀去杀了那样一个怪物吗?啊!”
“施耐德!”黄廉宏发出心底里的怒吼:“混血种的究极宿命就是屠龙我不否认,但是去他妈的血之哀,凭什么混血种的后代要被人冷漠疏离变成性格孤僻的死小孩,凭什么保护世界的孤胆英雄尸骨无存连墓碑都不能留下,凭什么豁出一切直面黑暗的战士只能变成伤亡报告上一串串冰冷的数字……”
“就凭去他妈的血统诅咒,去他妈的异于常人吗?”
黄廉宏脸色胀红一片,他丝毫不顾及自己事异局华东区负责人的身份面子,破口大骂。
“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的孤胆英雄不应该背靠一腔血勇,不应该默默无闻地死去,不应该回首一望,背后全他妈是该死的空无一物和寂静的黑暗!”
“他们的背后应该有人摇旗呐喊,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他们的背后应该站着人民群众,站着整个世界!”
“英雄不应该埋在黑暗里腐朽发烂,他们应该肆意而快活地沐浴阳光!”
黄廉宏不知从哪拔出一把长刀:
“刚才老街上无数人亲眼目睹了一只二代种的现世,规模太大人数太多,就不劳烦你们卡塞尔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奔波劳累前来催眠了,这正正好好是一个机会……”
这番话在施耐德心中掠过一场巨大无比的风暴,他头一次失态,尖声叫道:
“你们事异局疯了!这是在与世界为敌!”
“不!”黄廉宏认真纠正他:“我们只是在与秘党制定的规则为敌,而这样的事,我们不是头一回做了,不是吗?”
“至于现在,在支援的军队到来之前……”这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脱下自己的西装,毫不在意这块价值不菲的面料,就这么扔在地上,在雨水的肆意泼洒中,提刀朝前走去:
“我要和孩子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