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之战,袁将军就是用这把刀指挥红衣大炮,炸死的努尔哈赤!”
“次年,又用这把刀打败了皇太极,要我说袁将军就应该用这把刀砍了魏忠贤的狗头,爱哥哥,你说呢?”
“后来又是这把刀杀了毛文龙,杀了……这把刀的杀气好像太重了些,不过,真的好漂亮。”
“爱哥哥,还给你,我要是以后想看可以去找你吗?怕是不行了的,过些日子我就要回长安去了……”
史湘云两片红润嘴唇翻飞,似乎不需要呼吸一般,句子间根本不存在缝隙,好像连水流淌在话里也别想漏下去一滴。
甄玠不是不想接话,而是他接不上话。
脑瓜里边儿嗡嗡嗡嗡作响。
难怪林黛玉嫌你话多,身体不好真扛不住你这一番蹂躏。
甄玠接刀回来,对她拽马离去竟是毫无留恋,扭头一看满脸官司的万昶,就知他是诚心实意地对史家姑娘不感兴趣,却碍在史鼎和甄琇的面子上只能忍着她,便是这般得了姑娘的欢心。
史湘云大概也是没遇见过这么抗祸祸的。
甄玠紧催了几步马,追上前面躲开妹妹声音的史伯虎,暗想着他这妹妹要是弄回家去可真就有意思了,一年最起码少请两回戏班子。
“舍妹……”
“令妹……”
二人话音撞在一处时,各自住嘴,相望等着对方说出下面的话,到底只都是一笑,心照不宣。
史伯虎手攥缰绳,低声笑道:“咱们做哥哥的,属实不易。”
又问:“这二年云光回来瞧过云玖几次?按说他原是你甄家的家将,自然不会亏待他后人,可他如今已经做了长安节度使,妻子虽是发了失心疯无命享福,这姑娘却该过上大小姐的日子了。”
云光。
甄玠对这名字不很陌生,王熙凤因三千两银子逼死长安县一双有情人,便是借此人之手成的一桩好事,耍了一回威风。
但他脑海中,对此人毫无印象,云玖更是年幼不记事,连父亲的相貌也记不得。
甄应诚带来扬州的家将……史伯虎既然如此说了,绝非无的放矢,想来往日是有些交际的,其人在扬州的身份应该不很隐秘,回府一查便知。
至于他如何在几年间从家将摇身一变,成了节度使,以及云娘的失心疯之说,则要狠画一笔问号。
随口应付了史伯虎两句,便听他又有些莫要舍不得妹妹等语,于是心中冷然暗笑,这却不是他舍不舍得让云玖离开的问题,而是那云光会不会认,敢不敢要!
长安县事,事起水月庵老尼求凤姐撑持。
王熙凤说她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三万两银子,那是胡扯,可要说她真就是放不下这三千两银子,倒也未必。
凤姑娘并非没见过银子的短视之人。
府中拮据,固然是一种说法,另有要紧的问题在于,贾氏内囊清净,就连史家都有了旁生枝节的想法,更别提昔日故交旧友追随者,一个势弱,立时便是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这片土地五千年里,很多明显打不了,打不赢的战争,就是这样打起来的,王熙凤和那些君主一样,并非不知善恶,实在是迫不得已。
时值秦可卿殒命,这事又来得如此凑巧,难说会否是旧人试探贾府虚实之计,她只能替贾府撑起一个外强中干的虚架子。
对错?
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才是最大的对错,与贾史氏的想法一样,她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保下贾氏的根基。
或许,这才是贾史氏喜欢她,强过邢、尤、李纨等人最大的原因,想来,王夫人年轻时候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