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伸剑指封了白聿贤的嘴:“没问你!”
甄玠把脸憋得通红,装作呼吸不畅,正要开口,便听戴权喝道:“别装了!几服药下来,就算是个娘们都能长了胡子!你二人的体魄,我比你们自己也清楚。”
而后抖腕在二人脸上指点,“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甄玠想了片刻,呼气直身站定,若无其事地微笑说道:“道理,不是讲出来的,是活出来的。”
戴权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他脑门的指印上:“二郎这一指头倒也没白挨,魏老与你说的,想明白就好。”
“这话,是从杨宿老身上琢磨来的。”
甄玠补了一句。
戴权闻言迟疑了许久,轻叹一声,语调竟是变得柔和起来:“应诚,可惜了……你与我过来。”
一指白聿贤,“尔便在此自反,好生想想以后缩是不缩了。”
甄玠随他绕正堂出小院后门,自是知道他一番脾气来得有理。
守土开疆之语,由他甄玠说来还太早了些,虽是接了南安王魏氏的衣钵,却只是得人青眼而已,话语权,则是同时绑在能力与功绩身上的。
而白聿贤之错,错在他的身份。
怀安帝已经有了两个不省心的嫡庶长子,大埥并不需要再多一个有志气的晋王,一句守土开疆能同时得罪两位哥哥的晋王,无军功无政绩却要说话的晋王。
人的身份,其实命运早就安排好了。
这首曲子谁都能唱,谁都可以爱唱,大埥所有的臣民可以,甚至皇帝也可以,唯独他二人不行。
白聿贤不是想不明白,他只是不服气。
向前几步,便见枯竹掩映中一排青砖瓦房,盖得齐整,有宫人见戴权停步在瓦房门前,便从暗处出来,三两下卸锁开门,又无声息地消失在暗处。
入内几排书架,其上许多古籍,甄玠心中若有明悟。
这是……
要传授我不世的武功了?
是不是根基太浅了些。
而且他觉得好的,我可不一定想学……
于是悄然开口问了,便听戴权轻声一笑:“听魏老之言,与咱家之见,以你的心性手段,替他收了扬州盐课不过是早晚之事,还谈什么武功绝学?善泳者常溺于水,善勇力者多亡于杀祸,多一门手艺,亦是多了一条死道。”
似信手抻了一本书册出来,甄玠瞟眼一瞧,见是鹿鼎学宫的款,心知几张红木架子上应该都是兵法。
“你那曲子,已着人用快马送至中京,必会在圣上起御驾之前送达,是福是祸,全看你的命了。”
戴权翻动着册子,“天家虽是惜才,可义忠王的谋划,已见成效,未必会因你一首曲子惜你一条性命,虽说太子……”
话只说了半句,倏然收声。
“谢戴公垂青。”
甄玠端袖子恭敬施礼。
这一首曲子,想必他是字句不差地送了回去,倘若怀安帝从别人耳朵里听来,又不知道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生与死的距离,只在一字一词之间,只在皇帝的一个心情里。
戴权这般行事,忠心自然忠心,可却是担着风险的,最起码,这不知有何谋划的义忠王大概不会心喜。
“谢也不必谢了,咱家与魏公都是一般境遇,早先他还有个不要王爷封赏的余地,我?殚死尽忠而已。”
戴权语气颇显释然,“你又是这样的身份,只同病相怜罢了。”
甄玠默然不语。
“个中详情,等你了解扬州时局之后自会知晓……”
戴权翻书的手忽然停住,一笑,“要说这遗明的郑氏与冯家,倒有些李闯与刘宗敏的味道,奴大欺主,倘若郑易钧与朱家几十年来一直密切,便也没冯夕留说话的份儿,和谈也早就成了。”
甄玠蓦然通明这和谈为何艰难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