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玠忽然陷入一种极为空灵的状态,似有明悟,一个念头捉不住摸不着,隐隐约约地想不真切,是不是,就应该入乡随俗,遵守礼节及天地之规则?
风,很安静。
他闭了眼,嗅到一阵花香。
厚雪之下的稻田里,虫豸正在冬眠,睡得很香,有扭动身子的,也有说梦话的,也有扭动着身子说梦话的,湿润的泥土里,很温暖。
阳光,很温暖。
无限遥远的悬崖峭壁之上,枯树枝及动物毛发编织成的巢穴里,雄鸟展双翼护住雌鸟,雌鸟用羽毛遮了幼鸟,幼鸟的叫声,很明快。
流水,很明快。
河面下,鱼儿轻轻啄着冰层,回头来,咬一口小虾,又啄一下冰层,再咬一口小虾……
甄玠缓缓站起身来。
不再流血,不再流汗,也不再觉得像方才那般虚弱了。
远方,马车辚辚,辚辚驶来。
他平静地拦下马车,平静地与车夫交谈,温和地与厢中主人说笑,温和地请求他追上前面的车队,一切发生得十分自然。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他跳上了魏期行所乘的马车,坐在赶车的万昶旁边。
“魏老,人回来了。”
万昶本来兀自出神,见甄玠上了车驾,先是瞥了他一眼,而后向车帘内知会了一声,后又扭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好像突然感觉陌生了一般。
“进来说话。”
魏期行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甄玠向万昶点头微笑,掀车帘进去重新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魏期行和樱桃看着他的目光,和万昶很像,都带着些不解与好奇。
“你——”
老人皱着眉,拖了个长音儿,“刚才干嘛去了?”
“碰巧遇见一位老友,与他聊了几句。”
甄玠微笑着答道。
万物生灵,本就相识。
不在前世,便是来生。
“你没去秦家的车驾里瞧瞧?”
樱桃好奇问道。
甄玠瞧着她,仍是微笑。
樱桃的脸红了红,让人禁不住联想起粉嫩的樱桃来,度过了一整个春天之后,沾着露水,沐浴春光的樱桃。
她闪躲开目光,轻轻抿了抿嘴唇,犹豫着,嘤声呢喃出两个字来。
“夫君……”
甄玠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向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缓声开口:“我恍惚记起,前世曾是一位草原上的牧人,逐水草而居……”
他温柔地望向樱桃:“你是河水里的飞鸟,是崖上的鱼,我曾见过你,却只在,前世的梦里……”
姑娘才喊过夫君的秀口还没合上,于是两片薄唇,半晌也没再次相逢。
脸儿,当真如樱桃一般颜色。
甄玠平静地呼吸,温柔地看着她。
脑海里。
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
“住进草原汗帐,我是北方最浪的王,流连于江南水乡,我是情人最多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