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玠轻轻踏步走到供桌旁边,把手按在供桌上,绸缎桌围的纹路缓缓滑过指尖,柔顺,却又凹凸不平。
他一把将绸布掀开!
底下,只有四条孤零零的桌腿。
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甄玠俯身去拾地上的牌位,却被姚恩之抢先一步。
只听他狠声说道:“左也是风,右也是风,两天来磕磕绊绊,都是风闹的!要我说,干脆就把这木头片子钉在上面,看他晃也不晃,还怕不怕这风了!”
“这样做事,恐怕两边都不能高兴,你也讨不到好处了。”
甄玠平静说道,“且守着吧,要是昨天那东西再来,切莫慌张,你我直接把它拿了,若拿之不及,直接劈了也无罪过可言。”
祠堂虽然十分宽敞,这话音却也是屋里所有角落都能听见,倘若暗地里那人再要搞鬼,他也只能不顾昨夜未遭毒手的情面。
算是,给那人提个醒吧。
姚恩之思量片刻,叹了口气,将牌位摆着原来的位置上,退后几步,倚在门板一侧凝神盯着它看。
“想走还来得及。”
甄玠刀不离手,近前来劝了一声。
“不走。”
姚恩之眯着眼睛,恨恨地咬了咬槽牙。
甄玠点了点头,立刀等在门板另一侧,忽地心下一沉,琢磨着到底是从何时起,竟与他如此团结起来了?
便是他如何想逃,甄玠心知自己绝对不会退缩。
难道,这本就是姚恩之想要的结果?
甄玠暗自皱眉。
平心而论,这原本只是个巧合的事情,他起初并不放在心上,即便是听到贾府那二百两赏银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兴趣,到现在,便是不提赏银,他也不认为自己会立时离去。
若是姚恩之遇见的,本就是贪图赏银之人,恐怕更是如此。
昨夜里,他大概等的就是这样的人,那么事情走到这一步,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脸上紧张的神色,都是装出来的?
甄玠做无意状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多虑,回想过他白天那一番话,只觉得,无论是胆大胆小,贪财或是不很贪财,都会老老实实地被他诓来。
其间,或许诸多意外,但眼下这情形,当真未必是个巧合。
假如昨夜没出意外,又将是个什么状况?
这人胆小是真,颇有些心计手腕,应该也是不假。
甄玠再度瞟眼过去,发现姚恩之那张畏畏缩缩的脸,忽然与贾雨村身边的门子重叠一处,莫名地,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甄兄你看!”
姚恩之抖手指向供桌上方。
贾氏先祖的牌位稳稳当当地立着,并未抖动。
从牌位后方,慢慢浮起一道灰白色的圆弧,弧度活像是小孩儿的脑瓜顶,甄玠定睛观瞧时,发现那就是昨夜那鬼娃娃的半边脑瓜!
墨色大眼……
殷红脸蛋……
随后便是咧到耳根满是细齿的裂颅大嘴!
胭脂幽香,再度袭来!
它身体像是套在肉团里一般,看不到四肢,蛹动着爬到牌位旁边,用布袋样的身体掐住灵牌,狠狠地掷在地上。
姚恩之扭头看着甄玠,喉结不断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