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才三四板下去,银钏下身便见了血,半条裤子都浸透了,还是止不住地淌,淌了祠堂一地,人也没了动静。”
“一时小厮停了手,大家伙也忙不住地劝,珍大爷却是不听,借着酒劲,非要把板子打完了才作数。”
“等板子打完了,珍大爷睡了,老朽赶紧让人把银钏送去医馆诊治,好歹算是救回一条命来,这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却是保不住了。”
“珍大爷一行人回长安之后,银钏才勉强能下地……”
金老汉说着,话音渐渐变得时断时续,抄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见是空的,就那样抱着酒壶,抖着嘴唇继续说道:“她醒了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直到她浑身缠着祭祖用的白布,吊死在祠堂,也一句话都没说过……”
甄玠忽然觉得刚才好像吃得多了,有点撑,有些想吐,忽然希望这世上是有鬼怪的。
银钏反应这样激烈,除了小产之痛外,大概也是真恨贾氏的先祖,当真希望贾氏先祖能给她个清白。
“后来,祠堂里就开始闹古怪。”
金老汉摩挲着酒壶,“每到夜里,祠堂里的老祖牌位无论有风没风,有人没人,都不住地往下掉,老朽我亲自守着都不行,眼睁睁的,拾起几回就掉下几回。”
“上面黑色的字,也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红色,甚至眼瞧着往外滴血。”
“请过几个先生来瞧,最先一个是街口算命的瞎子,在祠堂里待了一夜,第二天看时,已经倒在院子里,满头满脸都是血,神情呆滞,连话也不会说了,祠堂里却是干干净净……这,还算是好的。”
“而后三四位,有僧人也有道人,更有颇显名声的能人,过了一夜之后,居然连人都找不见了,至今也没寻着尸体,只怕是……怕是让妖怪给吃了。”
“咱们从来都是听说妖怪吃人,没听谁说鬼吃人的,一时便也犯了难,论不清祠堂里这到底是哪位大爷……”
金老汉这番话里,那算命瞎子虽然被吓傻了,却不见得就是真遇见了什么危险,毕竟,自己吓唬自己导致精神失常的也有不少。
后来失踪的人,其境遇怕是不容乐观。
即便祠堂里没有鬼怪,那作怪之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为了这个局,显然是豁出去了。
甄玠斟酌着,为了二两银子冒这么大险,似乎有点不太值得,况且从道义上来讲,那银钏的鬼魂,或者说为银钏打抱不平之人,本身也没有错。
他看了看一旁的姚恩之。
姚恩之虽然在笑,那笑却是肉眼可见的勉强,脸色也不似方才红润,估计是怕得紧,却多少不很甘心。
“珍大爷生怕这事情传扬出去,坏了他在长安的名声,也坏了他儿子蓉哥儿的亲事,故此嘱托老朽,只要能让这古怪平息,花多少银子他也认了。”
金老汉人老成精,瞧出了二人犹豫,急忙补充,“之前多少先生过来,老朽可都是没详细说过内情,眼看二位是仙僧高徒,这才一五一十讲来,要是反而坏了事,国公府珍大爷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姚恩之听出话里的威胁之意,垂头半晌,转而求救样地望向甄玠。
甄玠伸手入袖,只觉那二两银子恁地烫手,于是率先出言:“师兄,师父那扶乩请仙之术,可是尽数交给你了,区区一只怨鬼,想来不是师兄的对手。”
随即掸了掸衣袖,再不说话。
虽说不知姚恩之是吃了什么荤油蒙了心,看意思,居然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甄玠只想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只负责传信,此时捧你一句,已算额外的尽心。
“既如此。”
金老汉趁势伸出一只巴掌,“五百两,如何?”
姚恩之眼神飘忽不定,脸色几度变换,最终咬牙狠声道:“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