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龙走到父亲身边,为其撑伞。
看着被雨水浸湿的信封,上面的墨迹略有走形,格局拘谨却是依旧。
申屠昆暗自默认,这是谢韬的亲笔信。
“申屠兄,见字如面。
今弟与族伯决心已定,欲助杨将军建不世之功......望兄从速告知,勿要误了戎机!
弟谢韬百拜。”
申屠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他又将书信反复看了数遍,再次确认笔迹与内容,方才合信而笑。
“劳烦小兄弟再辛苦一趟,请代为敬告谢将军,老夫不会误事,杨将军更不会误了戎机!”
“标下这就回营复命,告辞。”
梁军兵卒转身离去,渐渐的,又消失在雨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同样看过信的内容,也同样震惊的申屠龙,心生疑虑,低声警惕地问道:
“父亲,此事关系重大,不会有诈吧?
若是谎报军情,致大军于不利,北朝军法可饶不了咱们。”
他没有留意到一些细节,而持谨慎态度,这是没有错的。
毕竟是在刀尖上混日子的江湖人,若不万事谨慎为先,他怕是早去阎罗殿了。
江湖阅历老道的申屠昆笑了笑,指点长子道:
“注意到方才那名梁军兵卒的动作了么?”
嗯?
申屠龙想了想,没有想出有何特别之处,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他递信时有意露出手腕上的‘飞燕刺青’,就是在告诉我们他是谢韬的心腹,不用怀疑信的真伪。”
旧时王谢堂前燕,怀念昔年的家族荣光,谢宣怀便以“飞燕刺青”作为谢氏死士的标记。
行如此重大而隐秘之事,谢韬所用之人必为家族死士,这是常理,也是取信申屠昆的重要细节。
“原来如此!”
申屠龙恍然大悟,将从父亲身上学到的观察精微,默默记在心中。
“我就说嘛,大哥你是多虑了,管它是真是假呢,那又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
申屠虎敞开上身,露出布满胸毛的胸口,大大咧咧地说。
“是不是找打!”
申屠龙一把扭住二弟的耳朵,冷哼道。
跟这个浑人弟弟是讲不通道理的,与其对牛弹琴,不如暴打一顿,二人从小就是这么一路打过来的。
还别说,性情暴烈、凶神恶煞的申屠虎,在大哥面前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大哥,轻点。”
“行了,走,去北军大营!”
申屠昆哂然一笑,豪迈道,这一幕他可是见得太多了。
前一刻还心存逃遁之念的父子三人,此刻却是非去见元沐不可了。
只要将谢韬信中之意及时送入北军大营,便是大功一件,足以令他们衣锦还乡。
至于赵乾坤交代的事,相比之下,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见机行事就是了,一举两得。
心境的转变,令凉意十足、丝丝作响的连绵春雨,恰如庆贺祝福的热情礼乐。
乌蒙阴沉的天色,雨中肆虐的凉风,似如封赏加身时,内心交织的庄重与躁动不安。